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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之初,在茫茫太空,在光劃定時間的界限。
從最大的億萬年的圈子裡,飛出星辰的蛾蚋,數不勝數。
它們迎著第一抹晨光,一群群鑽出洞穴,迴圈地展翅飛翔,從一重天飛向另一重天。
起先它們潛伏在渾沌裡,進入光明,便作死亡的飛行——它們不知道為什麼產生赴死的難抑的衝動;不知道哪個中心燃燒的火焰,使它們渴望瘋子般地朝它撲去。
他們在無邊無慮的奧秘中找尋年壽的耗竭。
直至劫的黃昏,火焰黯淡,飛行艱難,翅翼脫落,它們湮滅在永恆無形的光明裡。
在星系遠伸的視線之外,地球的版圖上,光影以極小的時間單位,確定人類時代的範圍。
星系的一瞬間,完成了創造和毀滅。
闊大的界限內,短促的時間軌跡,畫了又擦,擦了又畫。
水泡般浮起的穆罕陀賈羅②無聲地消逝於沙海。
撒瑪利亞、亞西利亞、巴比倫③、古埃及,偉麗地登上低矮的時光圍牆內的歷史舞臺上,像淡墨寫的作品,留下淡淡的痕跡,隨後一一消失。
它們的願望像昆蟲,飛往無際的迷濛。
英雄們起誓:讓那願望衍變的功業的塑像,萬古不朽!
他們建造了壯麗的凱旋門。
詩人表示要把實現那願望的苦痛,寫成雋永的詩篇。
太空無涯的紙上,正用灼熱閃光的字母,書寫渺遠的星體上祭火的咒語。念一句咒語的工夫,時代的凱旋門傾坍,詩人寫的史詩無聲無息,剽悍民族的歷史在傲慢中逝滅。
今夜,面對不瞬的星光,我在藤架下向偉大的時空膜拜。
讓嚮往的不朽,像兒童鬆開的小手裡的玩具,落入塵埃飄逝吧!
我不斷獲得充溢甜漿的時刻,誰來核定它的界限?
它無量的真實,不會納入生存億萬年的星系;劫數之末,它所有的燈燭熄滅,創造的舞臺陷入黑暗,在毀滅的後臺,它靜等下一個劫數。
……………………
①印度典籍《吠陀》雲:一劫為86億4千萬年。
②古印度文明遺址,今屬巴基斯坦信德省。
③西亞古國。
與他分開
他在我降生之日便與我形影不離。
他已經年邁,與我渾然一體。
今日我對他說:“我要和你分開。”
他在千萬輩先人的血流上漂來;他懷著一代代的飢渴。
遠古的乞丐——他,在悠遠的往昔之河,用情感攪翻出晝夜,從而獲得新生命的載體。
他的吼叫攪渾了從太虛傳來的天籟。他伸手掠走祭壇上我擺的供品。
慾望之火烤得他一天比一天枯瘦,在他“衰朽”的庇護下,我永不衰朽。
他每時每刻贏得我的憐憫,所以死亡抓住他時,我愁悶,我是不死的。
今日我要分開,讓這飢餓的老叟待在門外,食用乞食;綴補破爛的披毯;在生死之間,在阡陌縱橫的田野,撿起遺落的稻穗。
我坐在窗前,望著他——遠方的旅客。
他每年來自眾多身心的眾多道路的交叉處,來自大大小小的死亡的渡口。
我坐在高處俯視,他處在混亂的夢境中,處在希望、失望的沉浮和哀樂的光影中。
我像看木偶戲,心裡暗笑。
我自由,我透明,我獨立。
我是恆久的光輝。
我是創造之源的歡樂的流水。
我貧苦,驕傲之牆包圍著我,我一無所有。
遠眺
我在秋陽下遠眺,彷彿等一次睜開眼睛,我看見了新穎。
平日勞瘁的雙目,已喪失視力。
恍惚中我覺得我是香客,聽著誦咒從未來飄然而至。
泛舟上游的夢流,此刻我到達本世紀的碼頭。
我驚異地四望,我看見我在自身的外面——熟悉的身份的彼岸,我是其他時代的陌生的我。
我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致,我盯著他,像蜜蜂俯貼花瓣。
我赤裸的心,沉浸於永珍之中。被喧譁的汙手弄髒,容貌毀損,身穿受欺的道袍,此刻,他的破舊紗巾飄落了,以存在的完滿價值,和不可描述的姿態顯現。
在世上受到極端的鄙夷,至今說不出話的啞巴,在我面前打破了滯澀的沉默,有如將曉的殘夜,第一聲動人的雞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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