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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日的生命加以證實,這一點,在本國經濟界、軍界與秘密間諜圈內,是無人置疑的。田仲知道,老師像珍愛他的故鄉三河一樣的珍愛滿洲里,珍愛川江,像珍愛祖國的一個島一樣珍愛中國。田仲揣測,老師私下還對這個與日本一衣帶水的國家一直存著一個心願——希望在這個國家的經濟界實業界一盤散沙的國人中淘到一粒金砂,找到一個與自己同樣愛國家愛得勝過生命的人,找到一個無論人格與力量皆堪與自己匹敵的人,當日本對中國有事的那一天到來時,老師想盡平生之學,拉開架勢,與這個中國人“好好下一盤棋”。可是,老師原本期待於盧作孚,這才在長達八年的歲月裡,始終將盧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作為自己的專攻課題,可是,老師越來越證實其判斷——盧作孚不過就是一個精明過人的商人,老師怎麼能歡喜得起來?田仲此時搖頭,實在是替老師遺憾與惋惜。再看時,升旗已從書房門邊消失,角落中,那臺英文打字機又開始敲響。
“川江數百里航線,已為此‘壟斷公司’的船隊所把持,再過幾年,這種排斥異己的進展,在長江上將擴張至更大的區域!而到所有的通商口岸,將不容英吉利、美利堅、日本的任何外輪插足!”霍蒂用英語讀著新到的《航業週報》,讀罷,抬起不無幽怨的眼睛,望著獨立窗前的愛德華大班,嘀咕出一句,“這人給我們敲警鐘了。我們只有精誠團結,才能共度難關啊!“立夏這一天,太陽早早的從下游峽口冒出頭來,將太古公司會議室照得紅彤彤熱烘烘的,比這天的太陽到得更早的是前來開聯席會議的人。除了英國大班,當初結盟聯手向民生宣戰的美國捷江公司老闆、日本日清公司的代表都在。
“響亮的警鐘!這人是誰?”愛德華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接過話來,他看報紙上署名,“福來格?從前沒見這報紙有這麼個撰稿人。”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對湯懷之道,“福來格,中文意思是……”
“旗。”
“哦……”愛德華超長地“哦”了一聲,衝窗外一笑。
“響亮的警鐘——遺憾的是敲得太晚了。”霍蒂一嘆:“諸位,我捷江想打關。”
英國大班轉過頭來,不看美國捷江公司老闆,卻望著日本日清公司代表吉野,似乎是說:“他要退出神聖同盟,你看這事我們拿著怎麼辦?”
“要打關,就是現在!”吉野一句話脫口而出。美國捷江老闆說“打關”,令英國大班意外,但日本日清代表說出的這句話,更叫英國大班震驚。
“為什麼?”
“要打關,要大打關,就是現在,就是今天。”
“這大打關可不是一件小事,三年來,我們四家公司,誰心頭都揣著這句話,可是誰都不願先開口說出這句話,就等我們的對手民生先說出。今天是怎麼了諸位?一個提出打關,另一個還偏偏非得今天!”英國大班感到困惑。
“我提出打關,是我撐不下去了。”美國老闆以美國式的直率作答。
“我要求非得今天,刻不容緩,十萬火急,因為……”吉野一頓,從穿在他身上讓人看著像皇軍海軍的將軍服似的那套日本商船船長制服的褲袋中掏出一張紙條,向與會者晃了一晃,“根據我的情報,民生在宜昌大碼頭倉庫中現存有2000噸以上的貨件。是大川通報關行宜昌分理處為盧作孚辦的貨。”
1934年5月,號稱長江上“四大公司”的列強英國怡和公司、太古公司、日本日清公司、美國捷江公司約請盧作孚商談,主動提議:四大公司與民生公司共同簽訂協議,沿襲航業界傳統行規,採取“大打關”方式,結束長達三年的針對中國民生公司的“濫放運價、爭攬貨物”的惡性“自由競爭”。
——“自協議規定之日,1934年5月15日起,以六個月為期,在長江及各重要支流一律實行大打關。凡參與大打關各公司,一律統一分配貨物,統一計算運價,最後按各公司加入航行船舶的噸位比例分攤,以保證長江航運業整體利益。”
田仲想不通——“三年撐過來了,為何一天也不能再等?”他就把這話拿來問升旗。升旗專心於他的《當湖十局》,他剛向棋盤上落下一粒黑子,此時,他繞到執白棋的那位中國古代棋手當初所坐的一方,左手託著捲成卷兒的這本古譜,瞄一眼,右手拈起一粒白子,長考著,想起田仲剛說過句話,便問:“你剛才是問為什麼落這一子?”
“我問老師的是——三年撐過來了,為何一天也不能再等?”
“知道什麼樣的棋才叫好棋麼?”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