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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電是:“民俗已回上海,被湯恩伯軍撤走時強迫打兵差,同時被抓走的還有我渠江、怒江、民本、龍江四輪。已運兵去定海。電令:你當速由寧波去定海。伺機把船開回家。盧作孚”。
水天一色,黃昏的上海碼頭,本身便是一景。可是此時,盧作孚無心賞景,他匆匆走過,忽然覺得異樣,望去,十步開外,上回張貼布告的地方,國軍官兵正貼上新的佈告。盧作孚心一緊,站下了。一個穿民生服的青年船員從眼前晃過,手頭提著個用繩子拴了“瓶口結”的酒瓶,活潑地一圈圈地甩動著,任怎麼甩,那瓶子就是不脫離繩套。他來到佈告前,大聲讀出:“《最後通……》。”下面一個字他認不出。
“牒。”盧作孚低聲替他補出。
“最後通牒。”青年船員頭也不回,憨憨一笑,繼續讀著:“嚴令黃浦口內所有船隻一律自行鑿沉。有未遵此令之船隻,明日天亮,即由江岸炮臺擊沉之……”
盧作孚望去,附近,正有一處江岸炮臺。炮口所向,正是江中輪船。多少船隻,都屬民生。最近的一隻,是民權輪。夕陽下,他望著自己長長的影子,拖在沙灘上,被浪湧衝蕩,江風過處,他有些冷。青年船員結結巴巴讀完佈告,回過頭來,這才認出盧作孚,說:“盧先生,最後通牒都下了,這一回,我民生還有活路嗎?”
盧作孚無言相對,又不想在青年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緒,便笑道:“我們倆見過。”
“盧先生記得我?”
“都是民生人,哪有記不得的?”他憨憨一笑,“就是,記不得哪一年?”
“民國二十七年。”
盧作孚記憶被勾起,“宜昌?”
青年船員進一步提醒道:“民主輪。”
盧作孚一震,“寶錠是你……”
“師父。日本飛機炸船,寶師父腸子都炸出來了,他把腸子挽成結,臨死跟我說……”
“寶錠他說什麼?”
“師父說,學著點,水手結要這樣打。”
盧作孚還在等著。這種時候,說起宜昌大撤退,說起兒時的朋友,戰時的戰友,盧作孚真想多聽幾句。
“師父還摸著燃起的民主輪說,船跟人一樣,摸熟了,才好用。哪裡有顆螺絲,哪裡有個凡爾,都要曉得。我說我曉得了。師父訓我,你曉得!船底這個凡爾你曉不曉得?我說我不曉得。師父說,這個凡爾派啥子用場你曉不曉得?我說,師父,我二回子好生學,就曉得了。”青年船員見盧作孚仍舊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歉疚地說:“師父就說了這幾句,後來船就炸沉了。”
盧作孚心頭一震,愣愣地望著青年船員手頭提著的用瓶口結拴得牢牢的酒瓶問:“水手結,你學會了?”
“學會了。”
“連喝酒都跟你寶師父學會了?”
“全學會了。”青年船員紅臉一笑,“只是,最後通牒都下了,我還是沒學會保護我們的船。盧先生您說,我們是‘自行鑿沉’,還是等到明日天亮,讓‘江岸炮臺擊沉’?”
回到公司,盧作孚腦殼裡想的都是青年船員最後這句話。這一夜,盧作孚毫無睡意,與同在公司不肯走的曾光華一起望著夜色中江岸炮臺和江上船影。鐘敲響,曾光華說:“還有兩個小時,就要炮轟我們的船。”
盧作孚趨向便朝外走。曾光華問:“總經理去哪裡?”
“上船。”
“我也去。”曾光華知道,盧作孚二十幾年前就是在上海打造了民生第一輪。今天,就是要沉船,盧作孚也要親眼看著。二人剛出門,文靜持剛收到的特急電報匆匆走來,盧作孚站下說:“請念。”
文靜念道:“特急。盧總經理,湯恩伯撤軍強徵民俗、渠江、怒江、民本、龍江五輪均在定海,海員面臨一缺錢,二無糧,三無淡水絕境。人身安全更無保障。王化行於定海。”
盧作孚看一眼曾光華說:“這事我得馬上辦。”
“那我先上船。”曾光華說完,大步走出。盧作孚來到電報室,人到,報文已經想好,他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口述:“速與五輪船長碰頭,共商對策。五輪船員與船舶安全由你全權負責。切切此令,盧作孚。”
這一夜的定海,民俗輪上,王化行與五位船長聚在一起,商議著。眾人憂心忡忡地望著舷窗外——夜色中,五隻輪船甲板上,碼頭上的國民黨敗軍還在增多。
王船長儒雅,審慎,說:“國民黨要我們跑海外,共產黨要我們留大陸,不知我們的盧先生,他是何態度?”
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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