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羞又惱,恨不得打他一頓才能洩憤。她走到過道上,開啟窗子,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好讓自己平下氣來。
“居然有這樣的窩囊廢!窩囊廢:”她咬著嘴唇,低聲說道。
她越看他,就越有氣。他年紀越大,動作也就越笨:吃果點時,他把空瓶的塞子切開;餐後,他用舌頭舐牙齒;喝湯時,他咽一口,就要咕嚕一聲;因為他開始發胖了,本來已經很小的眼睛,給浮腫的臉蛋往上一擠,擠得似乎離太陽穴更近了。
他穿衣時,艾瑪有時把他羊毛衫的紅邊塞到背心底下去,幫他重新打好領帶,把他捨不得丟掉的、褪了色的舊手套扔到一邊;這一切並不是像他相信的那樣是為他著想,而是為了她自己,她個人的好惡擴大到他身上,看到不順眼的東西就惱火。有時,她也同他談談她讀過的書,例如小說中的一段,新戲中的一出,或者報紙上登載的“上流社會”的趣聞軼事;因為,說到底,夏爾總是一個人,總有聽話的耳朵,總有唯唯諾諾的嘴,她不是對她的小獵狗都講過不少知心話嗎?沒有獵狗,她恐怕要對壁爐裡的木柴和壁爐上的鐘擺推心置腹了。
然而,在她的靈魂深處,她一直等待著發生什麼事。就像沉了船的水手,遙望著天邊的朦朧霧色,希望看到一張白帆,她睜大了絕望的眼睛,在她生活的寂寞中到處搜尋。她不知道她期待的是什麼機會,也不知道什麼風會把機會吹來,把她帶去什麼海岸,更不知道來的是小艇還是三層甲板的大船,船上裝載得滿到舷窗的,究竟是苦惱還是幸福。但是每天早晨,她一睡醒,就希望機會當天會來,於顯她豎起耳朵來聽;聽不到機會來臨,又覺得非常驚訝,就一骨碌跳下床去尋找,一直找到太陽下山。晚上比早上更愁,又希望自己已經身在明天。
春天又來了。梨樹開花的時候,放出了懶洋洋的暖氣,使她覺得受到了壓抑。
一到七月,她就掐著指頭計算,還要過幾個星期才到十月,心裡暗想,安德威烈侯爵也許還會在沃比薩再開一次舞會呢。但整個九月過去了,既沒有送請帖來,也沒有人來邀請。
這種失望帶來了煩悶,她的心又覺得空虛,於是沒完沒了的,同樣無聊的日子又開始了。
現在,這種同樣的日子一天接著一天來了,毫無變化,數不勝數,卻沒有帶來一點新鮮的東西。別人的生活儘管平淡無奇,但至少總有發生變化的機會。運氣碰得巧,說不定還會帶來千變萬化,甚至改變整個生活環境。而她呢,什麼好運道也沒有碰上。這是天意!對她來說,未來只是一條一團漆黑的長廊,而長廊的盡頭又是一扇緊緊閉上的大門。
她放棄了音樂:為什麼要演奏?給誰聽呀?既然她沒有機會穿一件短袖絲絨長袍,在音樂會上,用靈巧的手指彈一架埃拉鋼琴的象牙鍵盤,感到聽眾心醉神迷的讚賞,像一陣微風似的在她周圍繚繞不絕,那麼,她又何苦自尋煩惱,去學什麼音樂呢!她的畫夾和刺繡,也都丟在衣櫥裡了。有什麼用?有什麼用?針線活也惹她生氣。
“我什麼都懂了,”她自言自語說。於是她待著無所事事,把火鉗燒紅了,或者瞧著天下雨。
星期天,晚禱鐘聲響了,她感到多麼苦悶!她呆若木雞,注意聽那一聲聲沙啞的鐘響。屋頂上有隻貓,在暗淡的日光下弓起了背,慢慢地走著。大路上的風颳起了一陣陣塵土。遠處有時傳來一聲狗叫,節奏單調的鐘聲繼續響著,消失在田野裡。
教堂裡面的人出來了。婦女穿著擦亮了的木鞋,農民換了新的罩衣,小孩子光著頭在大人前面蹦蹦跳跳,一起走回家去。有五六個男人,老是這幾個,在客店大門口用瓶塞子賭錢,一直賭到天黑。
冬天很冷。每天早晨,玻璃窗都結上了一層霜,從視窗進來的光線,像透過了毛玻璃一樣,都成了灰色的,有時整天都灰濛濛,沒有變化。從下午四點起,就得點燈。天氣好的時候,她就下樓到花園裡去。露水在白菜上留下了銀色的鏤空花邊,有些透明的銀色長線把兩棵白菜連起來了。鳥聲也聽不到,彷彿一切都在冬眠。牆邊的果樹上蓋了草,葡萄藤像一條有病的大蛇躺在牆簷下,走近一看,那裡有一串多足蟲。靠近籬笆的雪松下,戴三角帽還在誦經的神甫的石膏像掉了右腳,甚至石膏也凍脫了皮,在神甫臉上留下了白癬。
她又回到樓上,關上房門,撥開木炭,壁爐裡的熱氣使她昏昏沉沉,更覺得煩悶沉重地壓在她心頭。假如她下樓去和女傭人聊聊天,也許會好一點,但是她又不好意思下去。
每天到了一定的時間,戴著黑色緞帽的小學校長就會推開他家的窗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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