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第2/4 頁)
就睡著了。
奧默先生尊重死者,居然到了逆來順受的地步。因此,他並不和可憐的夏爾計較,一到晚上,他又守靈來了,還帶了三本書,一個活頁本子,好寫筆記。
布尼賢先生也在。靈床已經挪了位置,床頭點了兩根大蜡燭。
藥劑師受不了寂靜的壓力,忍不住發了幾句牢騷,埋怨這個“不幸的少婦”,神甫卻回答說:現在只應該為她祈禱了。
“不過,”奧默接嘴說,“二者必居其一:如果她的死是上天的安排(像教會所說的那樣),那麼,她一點也不需要我們祈禱;要不然,如果她死不悔改(我想這是教士的用語),那麼……”
布尼賢打斷他的話,用粗暴的聲音反駁,說那更少不了祈禱。
“不過,”藥劑師不同意,“既然上帝已經知道我們需要什麼,那祈禱有什麼作用?”.
“怎麼!”神甫說,“不祈禱!難道你不是基督教徒?”
“對不起!”奧默說,“我欽佩基督教。首先,它解放了奴隸,在世界上提出了一種道德觀……”
“不對!所有的經文……”
“呵!呵!至於經文,開啟歷史看看,誰不知道,經文是耶穌會篡改了的!”
夏爾進來了,他走到靈床前,慢慢拉開帳子。
艾瑪的頭歪向右邊的肩膀。嘴角張開,彷彿臉孔下半開了一個黑洞,兩個大拇指都折向手心,有一層白色的粉末撒在眼睫毛上,眼睛開始看不見了,上面出現了灰白色的粘液,好像蜘蛛結了一層簿網似的。床單從胸脯到膝蓋都凹了下去,到腳尖又高了起來。在夏爾眼裡,彷彿是不知道多麼重、多麼大的東西把她壓扁了。
教堂的鐘敲兩點。聽得見淙淙的河水在平臺腳下流過,流進黑暗中去。布尼賢先生勁頭一來就大聲擤鼻子,奧默卻用筆把紙颳得吱吱響。
“算了,我的好朋友,”他說。“你走開吧,何必在這裡看得難過呢!”
夏爾一走開,藥劑師和神甫又恢復辯論了。
“應該讀伏爾泰!”一個說,“讀霍爾巴赫!讀《百科全書》!”
“應該讀《葡萄牙籍猶太人寫的信》!”另一個說。“讀前任文官尼古拉寫的《基督教之道》!”
他們爭得臉紅耳熱,他們同時各講各的,誰也不聽誰的;布尼賢氣得要命,說對方膽大臉厚;奧默覺得奇怪,說神甫怎麼這樣愚蠢;他們差不多要破口大罵了,偏偏夏爾又忽然出現。他好像著了魔似的,時時刻刻跑上樓來。
他站在她對面看她,好看得清清楚楚。他專心一意地看,看得忘記了自己,也就忘記了痛苦。
他記起了感應的故事,磁力造成的奇蹟;他自言自語,只要專心致志,也許可以起死回生。有一次他甚至彎下腰來,低聲叫道:“艾瑪!艾碼!”他使勁撥出的氣息使燭影在牆上搖晃。
一大早,包法利奶奶趕來了。夏爾擁抱她的時候,又是涕淚縱橫。她也像藥劑師一樣,想勸他節省喪葬的開銷。他氣得這樣厲害,她只好閉口不談;他反倒支使她到城裡去,買些必不可少的東西。
夏爾整個下午沒人作伴;貝爾特送到奧默太太家去了;費莉西待在樓上房間裡,和勒方蘇瓦大娘一起守靈。
晚上,他接待來弔唁的人,他站起來,和弔客握乎,說不出話,然後大家挨著坐下,在壁爐前圍了半個圓圈。大家低著頭,蹺著腿,隔不多久就發出一聲嘆息;每個人都覺得無聊透頂,但是誰也不好意思說是要走。
奧默兩天來,只見他在廣場上,九點鐘又來到這裡,帶來一堆樟腦,安息香和香草。他還帶來一滿瓶漂白水,要給房間消毒。這時,女傭人,勒方蘇瓦大娘,包法利奶奶圍著艾瑪,忙著給她換衣服;她們給她蒙上繃緊的罩布,一直罩到她的緞鞋。
費莉西哭著說:
“啊!可憐的太太!可憐的太太!”
“瞧她,”旅店老闆娘嘆息著說,“她看起來還是多麼可愛!誰敢說她不會馬上爬起來呢!”
隨後,她們彎下腰去,給她戴好花冠。要戴花冠一定要把頭抬高一點,那時一股黑水從嘴裡流了出來,好像在嘔吐一樣。
“啊!我的上帝!當心袍子!”勒方蘇瓦大娘叫了起來。“來幫幫忙吧!”她對藥劑師說。“難道你還害怕?”
“我會害怕?”他聳聳肩膀答道,“哎!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學制藥的時候,在市醫院還沒見過死人嗎!我們還在解剖屍體的階梯教室裡做過五味酒呢!死嚇不倒哲學家。我不是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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