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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抬頭看著他。但福爾摩斯最討厭傷感的離別,討厭誇張而鄭重其事的分離,於是,他避開他們的目光,忙著擺放自己的柺杖,又伸伸腿活動筋骨。火車從站臺開出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人站的地方,卻不禁皺起眉頭,原來,他們已經走了。火車快要開到東京時,他發現自己的口袋裡被偷偷塞進了一些禮物:一個裝著兩隻日本蜜蜂的小玻璃瓶;一個寫著他名字的信封,信封裡是梅琦寫的一首俳句。
我失眠了——
有人在睡夢中大喊,
風聲回答著他。
在沙灘中尋找,
曲折輾轉,
藤山椒卻隱藏在沙丘之間。
三絃琴聲響起,
黃昏暮靄降臨——
夜色擁抱樹林。
火車與我的朋友
都走了——夏天開始,
春日裡的疑問有了答案。
福爾摩斯對這俳句的來源非常確定,但面對玻璃小瓶卻困惑了。他把瓶子拿到眼前,仔細看著封存在裡面的兩隻死蜜蜂——一隻與另一隻糾結在一起,雙腿纏繞著。這是從哪裡來的?是東京郊區的養蜂場嗎?還是他和梅琦旅程中經過的某個地方?他不確定(就像他也無法解釋口袋裡出現的很多零碎東西到底從何而來一樣),他也無法想象健水郎抓住蜜蜂,把它們小心地放進瓶子,再偷偷塞進他口袋時的樣子。這口袋裡除了蜜蜂,還有殘破的紙頭、香菸菸絲、一個藍色的貝殼、一些沙子、從微縮景園撿來的天藍色鵝卵石,以及一顆藤山椒的種子。“我到底是在哪兒找到你們的?讓我想一想——”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想不起是怎麼得到這個玻璃瓶的了。但他顯然是出於某個原因,才收集了兩隻死的蜜蜂——或者是為了研究,或者是為了留作紀念,又或者,是為了給年輕的羅傑帶一份禮物(以感謝羅傑在他出門期間細心照料養蜂場)。
在羅傑葬禮之後的兩天,福爾摩斯在書桌上的一沓紙下面,又發現了那封寫著俳句的信。他用指尖拂過被壓皺的邊緣,身體癱坐在椅子上,嘴裡叼著牙買加雪茄,煙霧繚繞,直飄向天花板。過了一會兒,他把信紙放下,吸進煙霧,又從鼻孔中撥出去。他看著視窗,看著煙霧朦朧的天花板,煙霧飄浮升起,就像天上的白雲。然後,他彷彿看到自己又坐上了火車,外套和柺杖就放在膝蓋上。火車開過逐漸遠去的鄉村,開過東京的郊區,開過鐵軌上方的橋樑。他看到自己坐在皇家海軍的大船上,在軍人們的圍觀中,獨自靜坐或吃飯,就像是與時代脫節的古董。他基本不說話;船上的食物和單調的旅程讓他的記憶力受到了進一步的影響。回到蘇塞克斯後,蒙露太太發現他在書房裡就睡著了。然後,他去了養蜂場,把裝蜜蜂的小瓶子送給羅傑。“這是送給你的,我們可以叫它們日本蜜蜂,怎麼樣?”“謝謝您,先生。”他看見自己又在黑暗中醒來,聽著喘氣的聲音,頭腦一片模糊,但天一亮,思緒似乎又回來了,就像過時的老機器又恢復了運轉。安德森的女兒給他端來早餐,是塗著蜂王漿的炸麵包,並問他:“蒙露太太託人帶了什麼話嗎?”他看見自己搖了搖頭,說:“她什麼話都沒有帶。”
那兩隻日本蜜蜂呢?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探身拿來柺杖。男孩把它們放在哪裡了?他一邊想,一邊站起來看了一眼窗外——晚上他在書桌前工作時就開始出現的烏雲籠罩著天空,天色陰沉,壓抑了黎明的光線。
他到底把你們放在哪裡了?最後,他走出農舍時,心裡還在想,拄著柺杖的手裡還緊緊握著小屋的備用鑰匙。
21
烏雲席捲海面和農莊上空,福爾摩斯開啟蒙露太太所住的小屋房門,蹣跚走了進去。窗簾都是拉著的,燈都是關著的,四處瀰漫著樹皮般的樟腦丸氣味。每走三四步,他都要暫停片刻,向前方的黑暗張望,重新調整手中的柺杖,似乎是擔心某個無法想象的模糊影子會從陰影處跳出來,嚇他一跳。他繼續向前走,柺杖敲在地板上的聲音遠沒有他的腳步聲沉重而疲憊。最後,他走進了羅傑敞開的房門,進入了小屋中唯一一間並未與陽光完全隔絕的房間。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足男孩屈指可數的領地之一。
他在羅傑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邊坐下,看著周邊的環境。衣櫃門把手上掛著書包,捕蝴蝶的網立在角落。他又站起來,慢慢在房間四處走動。好多書。《國家地理雜誌》。抽屜櫃上的小石頭和貝殼。牆上掛的照片和彩色畫作。學生書桌上擺滿各種東西——六本教科書、五支削尖的鉛筆、畫筆、白紙——還有裝著兩隻蜜蜂的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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