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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定有很多關於自己冒險經歷的書吧——各種不同的語言翻譯、各種不同的版本。”
“實際上,我一本都沒有,哪怕是最不值錢的平裝書也沒有。跟你說實話,我其實只看過幾個故事,那還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我沒法讓華生搞明白歸納法和演繹法之間的基本區別,所以我也懶得再教育他了。我不想看他利用事實編造出來的故事,那些不準確的細節簡直讓我快要瘋了。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叫他華生,我叫他約翰,就是約翰而已。不過,他真是個很有技巧的作家,非常有想象力,擅長虛構勝過寫實,我敢說。”
梅琦先生的眼睛盯著福爾摩斯,眼神裡帶著一絲困惑。“怎麼可能?”他一邊問,一邊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福爾摩斯聳聳肩,吐出一口煙,說:“恐怕我說的都是事實。”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福爾摩斯記得非常清楚:梅琦先生由於喝了酒,臉還是通紅的,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彷彿也在抽菸。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才重新開口說話。他微笑著承認,得知那些故事並非完全寫實,他也並不十分意外。“您的能力——或者,我應該說,故事中主人公的能力,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從各種細枝末節的觀察中得出明確的結論,這也太神奇了,您不覺得嗎?我的意思是,您確實不太像我在書中讀到的那個人物。該怎麼說呢,您看上去沒有那麼誇張,沒有那麼有趣。”
福爾摩斯略微有些責備地嘆了一口氣,揮了一下手,似乎在扇走煙霧。“呃,你說的是我年輕時傲慢自大的樣子。我現在是個老人家了,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已經退休了。現在回想起來,年輕時的自負實在讓我覺得很慚愧,真的。你知道嗎,我們也曾搞砸過不少重要的案子——很遺憾啊。當然,誰想看失敗的事例呢,我反正是不會看的。但我可以相當肯定地告訴你,有些成功案例也許有些誇張,但你提到的透過觀察得出不可思議的結論卻不是誇張。”“真的嗎?”梅琦先生又沉默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說,“我想知道您對我的瞭解是什麼?您在這方面的天賦沒有也退休吧?”
事後回想起來,福爾摩斯覺得,這跟梅琦先生當時的原話也許並不是一模一樣的。不過,他記得自己仰起頭,盯著天花板,一手拿著正冒煙的雪茄,慢慢開口道:“我對你的瞭解是什麼?嗯,你流利的英語說明你在國外受過正式的教育,從書架上老版的牛津書來看,我敢說,你應該是在英國唸的書,而牆上掛著的文憑也可以證明我的推斷。我還猜,你的父親可能是位外交官,非常喜歡西方事物,要不然,他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非傳統風格的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房子是你繼承來的吧——再說,如果他不喜歡西方,也不會把自己的兒子送去英國學習,毫無疑問,他與英國是有些淵源的。”他閉上眼睛,“至於你,親愛的民木,我可以很容易地推斷出來,你是個愛好寫作且飽讀詩書的人。實際上,從一個人所擁有的書中我們就可以瞭解關於這個人的很多事。以你的例子來說,你對詩歌顯然很有興趣——尤其是惠特曼和葉芝的詩——這就告訴我,你對詩情有獨鍾。可是,你不僅僅是讀詩,你還經常寫詩,十分經常地寫詩。你自己大概都沒有意識到,你今天早上留給我的紙條實際上就是用了俳句的形式,我想,是五七五格式的變體吧。我還猜,放在你桌上的那份手稿大概是你尚未出版的作品集,當然了,除非親眼看到,我還無法確定。我之所以說尚未出版,是因為你開始很小心地把它藏在了帽子下面。這不禁又讓我想起了你之前離開說要去辦的事。你回來時帶著自己的手稿——而且,我還得補充一句,你顯得多少有些沮喪——那麼,我猜,你今天早上是帶著稿子出門的。可什麼樣的事會需要一個作家帶著他尚未出版的手稿呢?為什麼他回來時仍舊帶著稿子,心情卻很低落呢?很有可能是他見過了某位出版商,但會面進行得並不順利。我想,也許是他覺得你的作品質量還沒有達到出版的要求,可轉念一想,應該不是,我覺得,是你寫作的內容而非作品的質量受到了質疑,不然,你為什麼要義憤填膺地表達對盟軍持續壓迫日本詩人、作家、藝術家的抗議?一個在書房裡收藏了大量馬克思作品的詩人,應該不會是天皇軍國主義的擁護者,因此,先生,最有可能的情況,你是一位安逸的共產主義者。當然,這也就意味著,無論是佔領的盟軍,還是那些仍然尊崇天皇權威的人,都會把你視作審查的物件。你今天晚上把健水郎稱作同志,在我看來,用這個詞來稱呼自己的兄弟實在有些奇怪,但這也就暗示了你在意識形態上的傾向性以及你的理想。當然,健水郎並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