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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楊戩耽留安邑,並未回營,第二天高伯蹇風聞楊戩在此,巴巴的要跑來會面,被楊戩冷言冷語命人擋了去。他知端木翠亡故一事不宜外傳,一面令人封口,另一面遣人深挖地窖,置端木翠棺槨於其中,窖中四圍堆冰,上覆海量稻草,暫作冰室以用。
要知殷商一朝,已有富戶冬日鑿窖存冰,以作夏日涼飲之用,安邑雖小,亦有貯冰之家,且大部分存冰,竟是取自旗穆家的地窖的。
這一日夜,展昭靜處軍帳之中,夜間曾有兩個兵衛進來檢視,展昭略施技力,輕身飛舉,倒綴頂帳之上,倒也瞞將過去,自那後,兵衛在帳外行行走走,竟是無人再進來。
展昭先時聽到端木翠言說“你等著,我讓她來找你”,心中震撼之外,不無歡喜,因此並不當真覺得端木翠是死了,心中並無十分殤痛,哪知這一日夜以來,獨自靜處,細細推思這多日與端木將軍的行來過往,點點滴滴,猶在眼前,愈到後來,心中酸楚之意愈甚,因想著:她既說出“讓她來找你”這樣的話,可見她與端木,並不是一個人,這許多日以來,與端木將軍由兩相敵對到可面坐夜談,二人之間,終究不輸一段情誼,我竟眼睜睜看她在我面前橫死了。
心潮激盪之間,忽又想到:她與端木,當真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麼?她豈不就是當年的端木?她除了不記得我之外,一顰一笑,性情舉止,哪一樣不是跟端木相同?假以時日,我與她漸漸相知,與後來的端木,又有什麼不同?她的種種,譬若端木早年舊事,如此舉步維艱,我眼睜睜看著,竟是半分力都出不上的。
一時間情難自已,想到悽惻之處,竟怔怔落下男兒熱淚來,如此亦不知過了多久,忽聽簾幕輕動,他心思疾如電轉,知是有人進來,當下閃身避於內間,將裡外間開的簾帳留了一線,向外窺看。
當頭的是個普通打扮的兵衛,與外間巡衛並無二致,奇的是跟進來那人,竟是旗穆衣羅。
看旗穆衣羅時,見她目光流轉,面有警惕之色,與之前的痴傻之態判若兩人,展昭心中奇怪,因想著:只一日夜功夫,她竟好了?
正思忖間,就聽旗穆衣羅壓低聲音道:“我依你吩咐做了,端木翠既死,理當為我殺高伯蹇。”
這話壓的極低,於展昭聽來,不啻於半空一記驚雷,只覺手腳冰涼,呆立當地。
心神雖是雜冗轟鳴,與兩人對答,卻是一字不漏。
“安邑佈下天羅地網,楊戩坐鎮,再殺不易。”
“你們應了我的,我殺端木翠,你們就殺高伯蹇,怎麼能出爾反爾,而且我也不能在端木營待下去,若是他們疑到我身上……”
咔嚓一聲骨節脆響,展昭一驚之下,收回心神,急向外看時,就見旗穆衣羅軟軟癱地,那人的手正自旗穆衣羅頸上移開。
這一下變生突然,展昭知道對方無非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心中怒不可遏,正待搶將出去,忽聽帳外有人恭敬道:“見過將軍。”
然後便是楊戩的低低應聲。
知道楊戩就在帳外,展昭硬生生剎住腳步。
那兵衛卻是不懼,將旗穆衣羅屍身拖至一角,又用帷幕蓋了,理理衣襟,大大方方出去,展昭心念轉處,已猜出八九分:此人既扮作端木營兵衛,即便出去了撞上楊戩,也可推說是進軍帳檢視,然後大搖大擺離開,莫說楊戩未必進帳,就算是進了,發現旗穆衣羅屍身,再要找那人,要往何處去找?他這一走,杳無音蹤,那端木將軍身死之恨,怕是無從得報了。
展昭心一橫,再不作湮留,抓起立於旁側的巨闕,一聲怒喝,竟從帳中搶了出去。
原本以為空空蕩蕩的軍帳竟闖出一個人來,場中兵衛,俱都怔了一怔,楊戩本已走過,聞聲止步,看清展昭身形,眸中轉過陰蟄狠滅之色,怒道:“戟來!”
展昭自一出帳起,目光便死死盯在那看似渾不起眼的兵衛身上,哪管楊戩如何,一聲低喝,青鋒出鞘,半空一道銀弧,蛇吻般直擊那人後心。
那人倒也不是稀疏平常人物,直如腦後生眼,閃身挪避,展昭哪容他逃脫,腕翻力走,一招未老,變直擊為橫削,眼見便能將那人阻在當場,腦後風聲忽至,展昭心知不妙,一邊廂袖底袖箭擊如走珠,一邊廂回身急擋,巨闕鋒刃死死卡住楊戩三尖兩刃戟的戟尖,竟有火星迸射開來,金石相擊之時,那邊廂已傳來那人中箭慘呼之聲。
展昭容色鎮定,道:“楊戩,方才那人便是毒殺端木將軍的朝歌細作,你若有心,細一推想,便知我所言不虛,莫同我多作糾纏,走脫了真兇,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