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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最是淳樸,沒有人知道天子是因為夜半先帝的託夢冷汗涔涔夜不能寐,急下手令要龐吉救城。他們只知道,最最絕望無助的當口,城門大開,如同為他們鋪開一條生路,龐太師蹬著高頭大馬,神砥降臨般代天子宣詔,同時帶來了開封最好的一十二名大夫,以濟宣平之困。
再然後,像是有上蒼庇佑,宣平的疾疫,真的沒有再蔓延了,病患在慢慢復甦,那些個明明已經死了只是尚不及下葬之人,居然也奇蹟般還陽。
巨大的狂喜席捲了整個宣平,在這樣翻江倒海的欣喜之中,什麼貓妖戕害人命,什麼公孫先生作法招魂,統統拂過腦後。公孫策他們走的悄無聲息,李掌櫃的忙著酒樓重新開張,也未顧得上相送。
他們的步子淡而緩,沒有過多的回首,走的時候是黃昏,三條被夕陽拉的很長的身影背後,留下一座死而復生的宣平。
“公孫先生,委屈……你了……”包拯的話將公孫策從零碎的恍惚記憶中喚回。
公孫策不覺啞然失笑:“大人,學生有何委屈?”
包拯嘆息:“宣平之疫得解的功臣是誰,本府心知肚明,莫說端木姑娘因此散去一身法力,就連你和展護衛,都險些不得全身而歸。嘆只嘆如今塵埃落定,論功行賞,真正有功之人……”
包拯沉默了。
言有盡而意無窮,包拯的意思,公孫策明白的很,自古以來,一件事兩樣筆墨書,奸惡的可以被頌上高臺,忠貞的可以被踩進塵埃,叛賊可成明主,明主可變昏君,都說公道自在人心,人心是何其可變扭曲矇蔽的東西,連帶著將公道一發帶累的可變扭曲矇蔽。
“此趟前往宣平,原本就不是為了作名利計,又何必在事後作名利之嘆?”公孫策淡然,“大人,夜色已深,早些歇息吧。”
包拯微微闔首,公孫策既然看的如此超脫,他亦不便徒作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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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大人的背影走遠,公孫策收回目光,墊著隔布將砂鍋的蓋子掀開,濃郁的湯藥味撲面而來。
移鍋,熄火,盛藥。
寂靜的迴廊,通向展昭臥房,公孫策奉著湯碗,小心翼翼。
展昭是在臨近開封的路上病倒的。
原本以為,宣平疾疫得解,端木翠一併歸來,於開封府而言,怎麼樣都說得上是一件慶事,公孫策甚至籌劃著一番小聚,兩盞薄酒,三五家常菜,無拘無掛,其樂融融。
誰承想展昭會倒下去。
那時他們在簡易的小茶鋪中飲茶,茶湯渾濁,茶屑飄在面上,端木翠很是小心地將茶屑吹向茶杯杯緣,公孫策猶豫了半天,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端木姑娘,你暫時……不會走了吧?”
展昭忽然就停下了飲茶的動作,茶杯擎在手中,一動不動,茶麵卻微微漾開紋絡。
端木翠繼續吹茶屑,頭也不抬:“怎麼走啊,再走個百十年也去不到瀛洲啊。”
“那……”公孫策試探。
“先回開封住下咯。”
展昭輕輕籲一口氣,唇角漾出極淡的笑意來,他站起身來,朝向還在茶攤處忙活的小二:“小二,結賬。”
緊接著,公孫策感覺似乎有暗影當頭罩下,伴著帶翻茶碗的聲音,急抬頭時,就看到端木翠慌亂地架住展昭的身子……
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是馬不停蹄的進城,直奔開封府,端木翠的歸來與展昭的倒下都不是易於消化的小事,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他們甚至不知道以怎樣的姿態迎接他們的歸來。
“展大哥怎麼了?端木姐你沒事?你沒事就好。展大哥是不是受傷了?快進房去……端木姐你這陣子可好?”
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一味的煩憂似乎對端木翠的歸來過於忽略,太過的欣喜又似乎顯得對展大人有些漠然。
更何況,開封府中本就有事。
匆匆安頓下展昭,張龍急急帶端木翠去了紅鸞的臥房。
臥房窄小,窗欞微啟,紅鸞靜靜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
“端木姐你看看,前一陣子還好好的,兩天前突然就……”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掀紅鸞的衾被。
男女有別,張龍此舉過於突兀,端木翠不覺皺了下眉頭,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衾被掀開處,她看到紅鸞的身體,上身還是女子形狀,著淡粉色衫子,下*身觸目驚心,盡是盤根錯節的曲根,樹皮斑駁,還帶著乾裂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