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個眼神慈愛,言語溫柔,甚至有些絮叨的老頭已經被隔絕在某種堅硬的外殼之下。
她對這外殼的色彩、氣味、質地瞭如指掌,也深知自己此刻無法把父親拉出來。正因為如此,駱瑩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掏出車鑰匙放在餐桌上,隨後就帶著孩子出門了。
駱少華坐著沒動,聽到鐵門關好,門鎖閉合的“咔嗒”聲後,他才重新拿起手機,把那條簡訊反覆看了幾遍,然後慢慢地吃完早餐。
洗乾淨碗筷,駱少華把暖水瓶灌滿,服侍金鳳吃了藥,看著她睡下之後,穿好外套出了門。
儘管已經許久沒有摸過方向盤,但是近乎本能般的熟練動作,仍讓駱少華在發動汽車的瞬間有一絲小小的興奮。當這輛深藍色桑塔納轎車融入交通早高峰的車水馬龍中時,駱少華甚至習慣性地摸摸腰間,想檢查一下槍套是否扣好。
空空如也。駱少華似乎也回過神來,他的心沉了一下,要去的地方,是他不想和自己的職業生涯聯絡在一起的。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或者“不想”,就能輕易剝離開的。
駱少華暗自咬了咬牙,腳下稍稍用力,在一片霧氣中向西郊飛馳而去。
安康醫院位於本市郊區,建院已有近三十年的歷史。和城裡那些裝潢氣派的大醫院不同,安康醫院看起來更像一座破敗不堪的鄉村小學。駱少華把車停在一條土路旁,遠遠地看著醫院鏽跡斑斑的墨綠色鐵柵欄門。
此刻太陽已經升起,霧霾卻沒有完全散去。安康醫院裡大概正是早飯時間,大團的水蒸氣在院子裡飄蕩,混在霧霾中,讓人和物都影影綽綽。駱少華搖下一半車窗,點燃一支菸,默默地注視著被籠罩在一片霧氣中的醫院。
這二十多年來,駱少華幾乎每個月都要來一次安康醫院。可是,他一直搞不清楚,明明是收治精神病人的地方,為什麼要叫“安康”醫院。
安康,要是這些病人都能安康就好了。駱少華掐滅香菸,看了看手錶,八點二十五分。他把車窗全部搖下,讓更多的冷空氣灌入駕駛室內。連打了幾個寒噤之後,駱少華徹底精神過來。他縮在駕駛座上,全神貫注地盯著安康醫院門口。
十幾分鍾後,鐵門後面的濃霧中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出現在霧氣中。他走得很慢,腳步有些蹣跚,似乎充滿恐慌,又猶豫不決。
駱少華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著他。
漸漸地,那個人在濃霧中的輪廓慢慢清晰起來。這是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性,五十歲上下,體瘦,頭髮粗硬、凌亂,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棉襖,右肩上挎著一個大大的黑色人造革旅行包,左手拎著一個網兜,裡面是一隻搪瓷臉盆。牙具、皂盒之類的東西在裡面叮噹作響。
駱少華感覺喉嚨被一下子扼住了—是他,不會錯。
男人走到門口,似乎對面前的鐵質柵欄門束手無策。很快,值班室裡走出一個身材矮胖的保安。看到他,男人向後退了幾步,整個人也縮小了一圈,彷彿隨時準備抱頭蹲下。保安走到他面前,開口詢問著什麼。男人怔怔地看了他幾秒鐘,然後放下旅行包,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過去。保安接過那張紙,草草看了一遍,隨即轉身開啟了鐵門。男人直直地看著開啟一條縫的鐵門,既不說話,也沒有動作。直到保安不耐煩地揮揮手,他才全身僵直地一步步走出來。
鐵門在他身後閉合,重新上鎖。男人站在門前,先是緩緩掃視一圈,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無比。足足五分鐘後,他才邁動腳步,有些踉蹌地向路邊的公交車站走去。
駱少華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視線隨著男人機械地移動,看著他仰起脖子,認真地看著公交站牌。
很快,男人似乎選定了目的地,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候公交車。此刻,霧氣已然散去,男人的樣貌清晰地呈現出來。
駱少華伸出已經凍僵的手,搖上車窗,隔著玻璃注視十幾米之外的男人。
他瘦了很多,粗硬的亂髮已經白了大半。臉上的線條宛若刀刻般稜角分明,那雙眼睛裡死氣沉沉,沒有感情,沒有靈魂。
駱少華暗暗捏緊拳頭,感覺一陣重似一陣的寒意正慢慢侵襲全身。
很快,一輛老舊的公交車停靠在路邊,男人拎起旅行包上車。公交車的排氣管噴出黑煙,吱吱嘎嘎地開走。
駱少華轉過頭,發現全身已經僵硬得像一塊鐵板。他發動汽車,尾隨公交車而去。
駕駛室裡和外面一樣冷。駱少華顫抖著,勉力握住方向盤,死死地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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