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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可拾的前賢遺蹟,便足使人沉浸陶醉、流連忘返。
曾國藩和彭玉麟興致勃勃地觀賞了主幹半枯、枝幹遒勁的六朝古柏,樹身粗壯、綠葉滿枝的南宋老槐,以及高聳入雲、挺拔傲岸的明代永樂銀杏。接著,二人又攜手遊覽了吸江樓、華嚴閣、壯觀亭、觀瀾閣,這裡分別為觀日出、賞月色、送夕照、聽濤聲的最佳處。樓閣建築得別出心裁,地址選擇得又富詩情畫意,前向忙於鹽務整頓的兩江總督和留戀於亡妻故土的水師統領,身心一時都暫獲寬鬆。
看罷三詔古洞後,他們又在別峰庵鄭板橋讀書處徜徉一陣,只見板橋為別峰庵題的名聯至今仍在,道是:山光撲面經新雨,江水回頭為晚晴。彭玉麟讚道:“不愧出自板橋之筆,真是別具一格!”
二人又來到寶墨軒,這是焦山文物的精粹所在。寶墨軒四壁鑲嵌了自六朝至本朝道光年間的著名碑刻二百多處,珍品極多。這裡有魏法師碑,澄鑑堂法帖,畜狸說碑,蘇東坡遊招隱寺唱和詩碑,還有陶澍所立印心石屋碑,尤為珍貴的是刻於南朝的上皇山樵所書《瘞鶴銘》。此碑筆力渾穆、結構謹嚴,乃大字之祖,向為書界推重。曾國藩一生寫字經歷過三次大改變,從柳誠懸到黃山谷到李北海。早年學柳體字時,也曾將《瘞鶴銘》認真地臨摹過數百遍,今日在此見到原碑,如何不歡喜!曾國藩將此碑格外仔細地看了一遍,又見旁邊一塊小碑上刻了幾百字,介紹它失而復得的過程。
原來,《瘞鶴銘》刻好後,一直豎立在焦山上。唐代宗大曆年間,它失落長江中,在水底躺了三百年,直到北宋熙寧年間,才從江中撈出一塊斷石。一百年後,南宋淳熙年間又打撈出三塊。不料到了明洪武年間,這四塊斷石復又墜江。康熙時,鎮江知府陳鵬年是個金石專家,他不惜巨資募船民打撈,終於在距焦山下游三里處,將這四塊殘石撈了出來。《瘞鶴銘》的坎坷遭遇,令兩位湘中名人嗟嘆不已。
看看天上的紅日將要貼近江面,彭玉麟說:“滌丈,該是我還願的時候了。”
曾國藩笑著說:“看我們玩的,差點誤了你的正事。”
二人並肩來到焦山上的主要建築群定慧寺。定慧寺原名普濟庵,始建於東漢興平年間,是佛教傳於中國後,最早興建的一批寺廟中的一個。宋時改名為普濟禪寺,元代又改名為焦山寺。康熙南巡駐蹕於此,賜名定慧寺。寺內建築宏偉,殿堂眾多,一向為江南佛教聖地之一。
二人穿過前殿後,來到了大雄寶殿,迎面而來的兩行大字楹聯甚是發人深思:四大皆空明佛性,六根清淨證菩提。寶殿裡塑著佛祖金像,右邊是有求必應堅毅嚴肅身騎白象的普賢菩薩,左邊是聰明睿智笑容可掬跨著雄獅的文殊菩薩。大殿兩側是瞠目齜牙、舞拳踢腿的四大天王。正中供桌上青燈長明,鮮花不謝,香菸繚繞,燭光搖曳。空曠的殿堂莊嚴肅穆、氣象森凜,無一閒雜人員往來,無一輕妄語聲響起。只有大殿一角坐著一個垂老僧人,雙眼微閉,左手伸掌,右手時不時地敲打著木魚。清脆的木魚聲在高曠的大殿空間迴盪,越發給它增添了一種神聖不可褻瀆的威嚴感。
曾國藩置身其間,頓時感到自己渺小極了。在高不可攀的如來佛面前,一等侯、協辦大學士、太子太保、兩江總督等等令世人目眩的官爵,通通失去了它的光彩。佛法廣大,宇宙無垠,他一個苦海中的俗人,好比大千世界裡的一粒灰塵,漠漠天河中的一顆水珠,微不足道,卑不足稱。與佛祖相比,人的生命太短促了。佛是永恆的。他審視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他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他還將如天地山川一樣永遠地存在下去,而人生不過是夜空中的閃電,稍縱即逝,如白駒之過隙,轉瞬則非。一時間,曾國藩心中頓起一股無可奈何的悲哀。
遵循祖訓,曾國藩一向不崇佛,但也不排佛,佛教中的重要經典他也涉獵過,尤其是《心經》,他讀過多遍,對其中的一些議論也頗為心許。今天,在浩浩長江中這個島山的寺廟裡,在經歷過大功殊榮、劇痛奇憂之後,色空幻滅之感,竟隱隱地向他襲來。看著彭玉麟虔誠地跪在蒲墊上,他也身不由己地跟著跪下,拜倒在至高無上普度眾生的佛祖腳下,耳邊是彭玉麟喃喃的禱告聲:“弟子衡陽信士彭玉麟跪拜在我佛腳下。十五年前,弟子亡妻楊國秀在江上偶遇颶風,船幾傾覆,幸賴我佛無邊法力,使風息浪平,一家安然無恙。亡妻當時曾許下誓願,為謝我佛恩德,將重塑金身,後因戎馬戰亂未果。今亡妻長辭人世,玉麟代其前來還願。弟子涉千里遠途,具一瓣誠心,謹奉白銀五百兩於桌前。”
說罷站起,從袖口裡抽出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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