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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兩個門扇,問道:“你們也該曉得,我家無男客在內,兩代孀居,已是苦不可言,你這幾個人,究為何事,這一早來敲門打戶?”洪亮正要開言,那個差人先說道:“我們也是上命差遣,概不由己,不然在家中正睡呢,無故的誰來還遠路頭債。只因我們縣太爺,有堂諭在此,令我們這洪都頭一同前來,叫你同你家媳婦,立刻進城,午堂回話。你莫要如此阻攔在門口,這不是說話所在。”說著就將畢順的母親一推,眾人一擁而進,到了堂屋坐下。看那下首房門,還未開下,洪亮當時取出堂諭,說道:“公事在此,這是遲不得的。你媳婦現在何處,可令出來,一齊前去見太爺。說過三言五句,就不關我們大眾的事了。”
畢順的母親見是公差到此,嚇得渾身抖戰,說道:“我家也未曾為匪作歹,這麼要我們婆媳到堂,難道有欠戶告了我家,說我們欠錢不還麼?可憐我兒子身死之後,家中已度日為難,哪裡有錢還人。我雖是小戶人家,從未見官到府現醜,這事如何是好?求你們公差看些情面,做些好事,代我到太爺面前,先回一聲,我這裡變賣了物件,趕緊清理是了。今日先放了寬限,免得我們到堂。”說著,兩眼早流下淚來。洪亮見她實是忠厚無用的婦人,說道:“你已放心,並非有債家告你,只因大爺欲提你媳婦前去問話,你且將她交出,或者做些人情,不帶你前去。”洪亮還未說完,畢順的母親早就嚷起來,哭道:“我道你們真是縣裡差來,原來是狐假虎威,來恐嚇我們百姓!他既是個官長,無人控告,為何單要提我媳婦?可見得你們不是好人,見我媳婦是個孀居,我兩人無人無勢,故想出這壞主見,將她騙去,不是強姦,就是賣了為娼,豈不是做夢麼?你既如此,祖奶奶且同你拼了這老命,然後再揪你進城,看你那縣太爺問也不問!”說著一面哭,一面奔上來,就揪洪亮。旁邊那兩個差役,忍耐不住,將畢順的母親推了坐下喝道:“你這老婆好不知事,這是洪都頭格外成全,免得你拋頭露面,故說單將你媳婦帶去。你看差了意見,反誤我們是假的,天下事假的來,堂諭是太爺親筆寫來的,難道也是假的麼?我看你也太糊塗,怪不得為媳婦矇混。不是遇見這位青天太爺,恐你死在臨頭,還不知道。”
眾人正在這裡揪鬧,下首房內門扇一響,她媳婦早站出來了,向著外面喊道:“婆婆且站起來,讓我有話問他。一不是你們羅唣,二不是有人具控,我們婆媳在這家中,沒有做那犯法事件,古話說得好,鋼刀雖快,不斬無罪之人。他雖是個地方官,也要講個情理。皇上家裡見有守節的婦人,還立詞旌表,著官府春秋祭掃。從未有兩代編居,地方官出差羅唣的道理。他要提我不難,只要他將這情說明,我兩人犯了何法,那時我也不怕到堂,辯了明白。若是這樣提人,無論我婆媳不能遵提。即便前去,哪人難請我回來,可不要說我得罪官長。”眾差快聽她這番言語,如刀削的一般,伶牙利齒,說個不了,眾人此時反被她封住,直望著洪亮。洪亮笑道:“你這小婦人,年紀雖輕,口舌倒來得伶俐,怪不得幹出那驚人的事件。你要問案情提你何事,我們不是昌平縣,但知道憑票提人。你要問,你到堂上去問,這番話前來嚇誰?”當時丟個眼色,眾人會意,一擁上前,將她揪住,也不容她分辯,推推擁擁,出門而去。畢順的母親,見媳婦為人揪去了,自己雖要趕來,無奈是一個孤身,怎經得這班如狼似虎的公差阻擋,當時只得哭喊連天,在地下亂滾了一陣。眾人也無暇理問。到了鎮上,那些居家鋪戶,見畢家出了此事,不知為著何故,皆擁上來觀看。洪亮怕閒人吵雜,亮聲說道:“我們是昌平縣狄太爺差來的,立即到堂訊問,你們這左右鄰舍的,此時在此阻著去路,隨後提覓鄰舍,可不要躲避。這案件卻不是尋常案子。”那些人恐牽涉到身上,也就紛紛過去,洪亮趁此一路而來。
約至午正時分,到了署內,當即進去稟知了狄公。狄公傳命大堂伺候。自己穿了官帶,暖閣門開,升起公案。早見各班書吏,齊列兩旁,當即命帶人犯。兩邊威喝一聲,早將畢順的妻子,跪在階下。
狄公還未開口,只見她已先問道:“小婦人周氏叩見太爺。不知太爺有何見諭,特令公差到鎮提訊,求太爺從速判明。我乃少年孀婦,不能久跪公堂。”狄公聽了這話,已是不由不動怒,冷笑道:“你好個‘孀婦’兩字,你只能欺那老婦糊塗,本縣豈能為你矇混!你且抬起頭來,看本縣是誰?”周氏聽說,即向上面一望——這一驚不小,心下想道:“這明是前日賣藥的郎中先生,怎麼做了這昌平知縣,怪不得我連日心慌意亂,原來出了這事。設若為他盤出,那時如何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