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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向我申斥,故說了一句戲話,關顧面目,以便好出來回去,豈能便以此為憑證?若說我在上燈前後,到來下毒,此話便是誣陷。從午前與眾親朋在新房說笑了一回,隨後不獨我不曾進去,即別人也未曾進去;上燈前後,正你公子謝客回家之後,連他皆未至上房,同大眾在書房飲酒。這豈不是無中生有,有意害人!彼時而況離睡覺尚遠,那時豈無別人倒茶,何以他人不死,單是你家小姐身死?此必是汝等平時,嫌小姐夫人刻薄,或心頭不遂,因此下這些毒手,害她性命,一則報了前仇,二則想趁倉猝之時,擄掠些財物。不然即是華家父子通向謀害,以便另娶高門。這事無論如何,皆不關我事!汝且想來。由午前與眾人進房去後,汝就是陪嫁的伴姑,自不能離她左右,曾見我復進房去過麼?”高氏被他這一番辯駁,回想那日,實未留意,不知那毒物從何時而來;況且晚間那壺茶,既自己去泡,想來心下實在害怕,到了此時,難以強詞辯白,全推倒在胡作賓身上,無奈為他這番窮辯。又見狄公在上那樣威嚴,一時畏怯,說不出來。狄公見了這樣情形,乃道:“汝說胡作賓午後進房,他說未曾進去,而且你先前所供,汝出來吃晚飯時,胡作賓正同你家少爺在書房飲酒,你家老爺,也說胡作賓是午前進房,據此看來,這顯見非他所害。你若不從實招來,定用大刑伺候。”高陳氏見了這樣,不敢開言。狄公又道:“汝既是多年僕婦,便皆各事留心,而且那茶壺又是汝自己所泡,豈能誣害與他!本縣度理準情,此案皆從你所幹出來,早早供來,免得受刑。”高陳氏跪在堂下,聞狄公所言,嚇得戰戰兢兢,叩頭不止,說道:“青天大老爺息怒,老奴何敢生此壞心,有負李家老夫人大德,而且這小姐是老奴攜抱長大的,何忍一朝下此毒手。這事總要青天大老爺究尋根底。”狄公見高陳氏說畢,心中想道:這案甚是奇怪,他兩造如此供說,連本縣皆為他迷惑。一個是儒雅書生,一個是多年的老僕,斷無謀害之理。此案不能判結,還算什麼為民之父母!照此看來,只好在這茶壺上面追究了。一人坐在堂上,寂靜無聲,思想不出個道理。
忽然值堂的家人,送上一碗茶來,家人因他審案的時候已久,恐他口中作渴。狄公見他獻上,當時蓋子掀開,只見上面有幾點黑灰浮於茶上,狄公向那人問道:“你等何以如此粗心。茶房獻茶,也不用潔淨水來煎飲,這上面許多黑灰,是哪裡來的?”那家人趕著回道:“此事與茶夫無涉,小的在旁邊看到,正泡茶時,那簷口屋上忽飄一塊灰塵下來,落於裡面,以致未能清楚。”狄公聽了這話,猛然醒悟,向著高陳氏說道:“你既說到那茶壺內茶,是你所泡,這茶水還是在外面茶坊內買來,還是家中烹燒的呢?”高陳氏道:“華老爺因連日喜事,眾客紛紛,恐外面買水不能應用,自那日喜事起,皆自家中親燒的。”狄公道:“既是自家燒的,可是你燒的麼?”高陳氏道:“老奴是用現成開水,另有別人專管此事。”狄公道:“汝既未澆,這燒水的地方,是在何處呢?”高陳氏道:“在廚房下首間屋內。”狄公一一聽畢,向著下面說道:“此案本縣已知道了,汝兩人權且退下,分別看管,本縣明日揭了此案,再行釋放。”當時起身,退入後堂。
此時華國祥在後面聽他審問,在先專代胡作賓說話,恨不得挺身到堂,向他辱罵一番,只因是國家的法堂,不敢造次;此時又聽他假想沉吟,分不出個皂白,忽然令兩造退下,心下更是不悅。見狄公進來,怒顏問道:“父臺從來聽案,就如此審事的麼?不敢用刑拷問,何以連申斥駁詰,皆不肯開口呢?照此看來,到明年此日,也不能斷明白了。不知這裡州府衙門,未曾封閉,天外有天,到那時莫怪舉人越控。”說著大氣不止,即要起身出去。狄公見了笑道:“尊府之事,本縣現已明白,且請稍安毋躁,明日午後,定在尊府分個明白。此乃本縣分內之事,何勞上憲控告?若明日不能明白,那時不必尊駕上控,本縣自己也無顏作這官宰了。此時且請回去吧。”華國祥聽他如此說來,也是疑信參半,只得答道:“非是舉人如此焦急,實因案出多日,死者含冤,於心不忍。既老父臺看出端倪來,明日在家定當恭候了。”說完起身告辭,回到家內。
這裡狄公來至書房,馬榮向前問道:“太爺今日升堂,何以定明日判結?”狄公道:“凡事無非是個理字,你看胡作賓那人,可是個害人的奸匪麼?無非是少年豪氣,一味嬉戲,誤說了那句戲言,卻巧次日生出這件禍事,便一口咬定於他。若本縣再附和隨聲,詳革拷問,他乃是世家子弟,現已遭了此事,母子二人,已是痛苦非常,若竟深信不疑,令他供認,那時不等本縣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