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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營養不(人)良,累倒的。
病房裡說話不大方便,江長明讓尚立敏留下,自己帶著玉音,來到住院部後面的一塊草坪上。
“有件事想麻煩你,希望你能答應。”
“啥事兒?”
“這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我想請你跟我們一道去趟沙窩鋪。”
“可姑姑她……我怕是走不開。”玉音有點兒為難。
“不是有縣上嗎?你留在這,也起不了啥作用。我看縣上現在是急了,他們會緊著想辦法的。再說了,三五天的,不礙事兒。”
玉音想了一會,道:“行,啥時走你安排,我把這邊的事交代給喬雪。”
“喬雪是誰?”
“跟我一起的,也是個研究生。”
江長明哦了一聲,他好像聽肖依雯說起過,她有個表妹也叫喬雪,正在讀研,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不過眼下他顧不上這些,匆匆跟玉音說定時間,就往病房去。剛到樓口,就看見沙縣副書記李楊在羅站長等人的簇擁下,上了樓。江長明猶豫半晌,還是打電話給尚立敏,讓她下樓。江長明對李楊雖不是太熟,但兩個人也算認識,對李楊這種人,江長明向來採取的策略是敬而遠之。
一望無際的沙漠橫在眼前,騰格里就像一張彌天而撒的網,牢牢困住了人們的視線。黃沙飛揚,乾旱肆虐,九月的沙漠將暴戾演繹到了極致。
沙窩鋪卻是另番樣子。江長明他們剛穿過黃寡婦灘,眼前就湧進一片綠洲。那是怎樣的一片綠啊,在這黃沙颳得人睜不開眼,整個世界像是陷入到死一般的枯黃中的茫茫大漠,忽然地閃出那麼一片綠,其驚喜,其振奮,真是無法言表。江長明只覺得心裡譁響過一片水聲,浪聲,跟著,眼亮了,心也亮了。世界,瞬間明淨起來。活這個字眼,突然就跳到了眼前。車子在沙路上顛簸,尚立敏她們的尖叫已放野了的炸響:“好綠啊——”
是綠。曾幾何時,這兒人山人海,沙鄉人以無堅不摧的信念和戰天鬥地的革命精神,揮動著鐵鍁、斧頭,不,一切能與天地較勁兒的工具,在那場浩浩蕩蕩的大運動中,將盤踞在沙窩裡幾十年上百年的沙刺、紅柳、梭梭,還有那成片成片的胡楊林,一應兒斬草除根,九道子沙梁護著九道子壪,沙鄉人神往的大寨田建成了。慶功大會上,年輕的牛根實代表沙鄉新一代農民莊嚴宣誓,這兒以後不叫九道樑子,要讓它變成九步沙。聽聽,多豪邁、多氣勢的語言呀,九步就可以踩過沙漠,踩出一片新天地!九步沙這個名字,第二天就出現在省報上,而且是大紅色。比九步沙更紅的,是沙鄉人熱盼未來的心。
多少年過去了,大寨田並沒長出沙鄉人渴望著的莊稼,倒是風一年比一年猛,沙一年比一年惡,太陽一年比一年毒。九步沙真的成了九步沙,不過這一步,怕是要讓沙鄉人跋涉上一輩子,後悔上一輩子。
江長明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來九步沙的情景。那是他剛進沙漠所不久,老師鄭達遠帶著他,一路走來,最後站在黃寡婦灘的風口子上。那一天的江長明心裡說不出是啥滋味,只覺得這一路,熱情在一步步消退,信心在一步步動搖,甚至,對自己的所學所愛,追求還有理想,也生出從未有過的困惑和懷疑。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難道這就是沙漠,這就是將要承載自己一生的真實所在?那是多麼令人沮喪的一幕啊,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枯黃、死黃,耳邊是呼呼嘯叫的漠風,腳下,是逼人後退的滾滾熱浪。他想象中的沙漠,哪是這樣?那裡面充滿神奇,充滿驚險,藍天白雲下,一望無際盛開的,是一個青年才俊的夢想,是征服沙漠、建設綠洲的錚錚誓言。誰知眼前的現實竟是這樣殘酷,殘酷得似乎能在瞬間就將他的夢想擊碎,不留一點兒餘地。
他傻眼了,徹徹底底傻眼了!
他就像失語一般,面對漫天黃沙,久長地發不出聲音。後來他求救似的將目光伸過去,投在老師臉上。老師鄭達遠那一天也是格外沉重,一路,他就沒笑過,等站在凌厲的風中,面對要把人壓抑死的九步沙時,笑就離他更遠了。
“知道不,這兒的樹,就是我毀的。”鄭達遠陷入到往事中,那段沉痛的記憶,成了他一生繞不過去的一堵牆。也是在那次,江長明知道了老師的過去,也才懂得,老師為啥要把後半生賭博似的賭在九步沙。
他是在替那場運動贖罪啊!
一個人為一場運動贖罪,這樣的事也只有老師做得出。
那時的九步沙,綠色還很稀少,九道梁到五道梁之間,幾乎就望不見綠,不過老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