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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等地步,休說五年,便是十年,二十年,只怕也不成。
最關鍵的是,面貌身體都可以想法子改變,人心卻怎樣也難變,阿吾向來心慈,對夏軍痛下殺手,還可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對覓食的狼群斬盡殺絕,著實是心狠手辣,完全不像他平日裡的風格。
若說丁一不是阿吾……子文微微嘆了口氣,心中竟有些混亂。五年間心如枯槁,多少顏色在他面前都視如不見,如今卻被這麼個破了相還壞脾氣,又來歷不明的大夫引動了幾分心思。是寂寞太久的緣故麼?他輕輕搖了搖頭,起身便要離去,回首間,卻瞥見那柄彎刀被丁一忘在了地上。這刀刀身狹窄而彎曲,密佈花紋,上面還有一道極深的凹槽,既薄且快,寒光閃爍,很明顯是西域人常用的彎刀,馬上步戰都威力無窮。他凝望著這柄刀,忽然心中一動。
看刀柄上的紅絲纏線已磨得舊了,當是常用的。既是常用兵器,方才又非事態緊急,丁一怎會將之隨手忘在地上?且這種彎刀他也見人使過,對身法要求甚高,身上的衣服必要扎束停當才不會礙事,方才那個丁一……子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方才那個丁一,卻是青色長袍,腰帶未束,袍袖寬大,除了臉上有幾滴血之外,身上連一絲血跡也找不到。要殺滅幾十條餓狼,身上滴血不沾,這隻怕要鬼神才能做到。且這刀鋒口銳利,若要隨身攜帶,必然有鞘,如今刀在,刀鞘反而不知所蹤……
殺狼的,必定另有其人。
便在他盯著這柄彎刀左思右想的時候,張同已帶著兵趕過來了,見周遭無數狼屍,也覺驚詫。
子文問道:“你對兵器最是懂行,看看這柄刀子,猜猜主人是何等樣人?”
張同接過彎刀,看過刀柄,試過刃口,量過寬窄長短,對著附近幾頭死狼的傷口比劃了半天,又隨手斬向旁邊一株小樹,俯身仔細看了看樹幹上截面,便雙手奉還了刀子,回道:“稟大帥,這是大食彎刀,且是個中精品,長不過三尺,重不過一斤,輕薄短小,宜近戰快攻。看刀柄的汗漬手印,主人正當年少,氣血豐盈;看刃口磨損程度,這刀子用了至少三十年以上,卻保養得極好,血槽內依稀聞得到上好鯨油的味道,這鯨油的價格甚昂,普通人只怕捨不得用在刀子上。另外刀柄基底用紫檀木,外覆上好小牛皮,纏護的紅線也內隱金絲,單說材料
61、彎刀 。。。
已值百金,做工更是古樸中見真功,當是家傳寶刀一類。若末將估計的不錯,這柄刀子的主人是西域某貴族之後,年約雙十,身高約莫七尺,慣用雙刀,左手彎刀反手,右手直刀正手,之前生活優越,最近幾年才到大漠中生活。”
子文一直蹙眉認真聽著,到最後一句卻忍不住笑了:“前頭聽著有理,你卻怎麼曉得他最近幾年才到的大漠?”
張同撓撓頭,也忍不住笑了:“因為末將還聞到了羊油的味道,想是近年來此人弄不到鯨油,便用羊油代替,且此人對刀子如此經心,刀柄的纏線卻起碼有幾年沒換了,縫隙中更嵌進去無數細小沙粒,當是在大漠中生活艱苦,弄不到合意的材料換這纏線。”
子文點點頭:“你去雲州所屬蕃軍中好生留意一下,看有沒有這樣一個人,找到了,速來報我。”
“蕃軍?”張同不解。
“你通曉天下兵器,行軍打仗也是把好手,怎麼在這等小事上卻反而糊塗。此人既是西域人,又身高七尺,形貌定然大異常人,在當下的雲州,這等形貌要想不為人注意,只可能隱身於蕃軍編制之中,別無他法。”子文答道。
張同領命要走,又被子文叫住:“等等,你再去查查,西夏國師烏朵身邊,這幾年有沒有一個漢人藥童侍候,查這個務須隱蔽,不要給第三人知道。”
張同帶著他那一隊兵馬退去後,子文立在原地,翻來覆去只是看著手中彎刀,一顆心無法控制地熾熱了起來。方才張同那番話便是坐視了他的猜想,斬狼的,果然不是丁一。那麼,這個所謂丁一,只怕當真便是阿吾。當年阿吾決絕而去,對他自是失望已極,如今不肯相認也在情理之中。
他輕聲吩咐:“備馬,我要親自去丁大夫府上還刀。”
是的,還刀。無論是丁一無意掉落,還是阿吾有意留刀,這都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得到的藉口,唯一能夠再一次接觸這個人的藉口。只要再見一次,那些困惑他的不同之處,或者相同之處,或許便能尋到一個答案。
他不曾料到的是,身為西北軍大帥的施仲嘉,親自捧著一柄無鞘的彎刀,卻立在雲州城一間小小的破廟門前,不得其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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