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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停雲道:“你說不苦。”藥丸的辛辣刺入唇舌的傷口,不止苦,還痛,合起來就是痛苦。早知是這個滋味,他寧可繼續燒著。
“騙人吃藥的話哪裡能當真。”楊雨稀無辜地攤手。
一個小布囊從天而降。
楊雨稀下意識地伸手去接,眼角卻瞄到自家王爺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陰暗臉色,伸到一半的手立刻改了方向,用力一拍,布囊落盡席停雲的懷裡。
席停雲垂著頭,視若無睹。
“這是什麼?”楊雨稀問,卻不伸手。
席停雲道:“楊總管看看吧。”
楊雨稀只好拿起來,發現裡面竟然裝著幾顆糖。天氣悶熱的緣故,糖化了,一顆顆地黏在一起。他用力掰下一顆遞給席停雲,“席大人請用。”
席停雲動了動嘴角,“多謝。”不想和自己過不去,也不想將疏離表現得太明顯,他將糖塞入嘴裡,靜靜地含著。
楊雨稀扭頭看霍決,他也正望著這個方向。明麗的面容浸於夜色,卸下陽光下的張揚,染上一層晚間獨有的孤獨與寂寥。
霍決突然走到拖車旁,身上去開木箱子。
楊雨稀大吃一驚,緊趕幾步正要說話,霍決已經將木箱子開啟了。
那飛龍被關得久了,腦袋有些不靈光,看到霍決脫口喊了一聲王爺,隨即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頓時一驚,剛想討饒就看到他伸手將蓋在他身上的毯子抽走然後面無表情地關上木箱子。
“王爺。”楊雨稀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
霍決很平靜地將毯子塞在他手中,一句話都沒說。
楊雨稀更忐忑了,解釋道:“我想趕路要緊,不要為了這麼個人耽誤王妃回王府的行程。所以想等回府之後再稟告王爺。”話雖如此,到底是隱瞞,他低著頭,等著挨訓。
霍決沒答話,只是推了他一把。
楊雨稀往前走了一步,見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席停雲,似乎未將自己隱瞞的事放在心上,不由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他和席停雲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親自將毯子送過去,不過為人下屬,要知道的不是為什麼,而是怎麼做。
他將毯子蓋在席停雲身上,又拿了碗煮好的薑湯看著他喝下去,才舒了口氣。不得不說,王爺年紀雖然不大,目光卻很厲害,背脊被盯得多了,總覺得會燒出個洞來。
蓋著毯子,身體終於漸漸暖和。席停雲美美地睡了一覺,身上捂出一身熱汗,醒來時頭昏腦脹的感覺頓減,神清氣爽。他眨了眨眼睛坐起來,發現天色大亮,侍衛們盤膝而坐,整裝待發,只有自己仍在夢境現實兩地徘徊。
楊雨稀拿著水囊走過來,“席大人睡得可好?”
席停雲接過水囊轉身漱口,才問道:“王爺呢?”
楊雨稀一指他的身後。
席停雲霍然回首,才發現霍決就坐在他身後的不遠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也不知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抱歉,累得大家耽誤了行程。”席停雲低頭收拾東西。
楊雨稀正要客套,就看到霍決走過來,將席停雲手中收拾了一半的毯子搶過去,隨手丟給楊雨稀,淡然道:“走吧。”
大家都是總管,為何待遇差別如此之大。
楊雨稀一邊嘆息一邊笑眯眯地毯子收起來,丟到木箱子裡。
那飛龍看到楊雨稀,猶如沙漠旅人見到綠洲,眼睛一亮,道:“我知道老王爺的死……”
木箱子被關上了。
最後幾日,楊雨稀先一步回府準備王妃後事。
霍決運送棺木,遲了兩日才到。
南疆王府掛起白色帷幕,連門口的兩隻大燈籠都是白色。霍決一身紅衣走在滿目縞素之中,極為刺目。
楊雨稀聽聞通報,從裡面迎出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府中下人,一個個面有哀色。席停雲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他們的悲傷由心流露,並非作偽,由此可見,王妃平素待人定然十分和氣。
楊雨稀先安排下人將王妃的棺木停放到準備好的靈堂,再命人將席停雲帶到客房歇息。
席停雲樂得如此。
他與霍決的關係在這幾日有意無意的冷戰中越來越僵,幾乎到了互不對視的地步——大多數時候是他先移開了目光。並非他仍對那日之事耿耿於懷,而是霍決看他的眸光總是帶著一股他不敢也不願正式的灼熱,彷彿視線多停留一會兒,整個人便會在他的目光中燃燒起來。為了冷卻熱度,他不得不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