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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山的這個山崖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在武林正派找上門之前,他已經反反覆覆跳了很多次。山崖底下是終年覆雪的海螺溝;只有冰川和瑰麗的岩石。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謝必安等人在山崖底部堆起了厚厚的雪丘;才放心地斬斷冰橋,撤回貢嘎峰的神教老巢。按照司徒雅的計劃;正派搗毀了山崖邊偽造的魔教殿宇,他就步步為營撤向山崖,只等司徒鋒當眾給他致命一擊;他以九如神功避開要害;就自己跌下去詐死逃出生天。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到了司徒鋒會動用劍門吹毫斷髮的‘夕照’和‘絕壁’雙劍;刺破他的冰蠶絲衣袍,算到了他能用九如神功將心脈挪移稍許,避開那一劍。卻萬萬沒想到,司徒鋒會拼盡渾身功力,死死抱住他,和他一起墜崖。
他抽不出身施展輕功,情急之下外袍散成道道蠶絲,縱入峭壁之中。孰料司徒鋒不假思索,甩手擲出另一把劍,將蠶絲悉數劃斷。
瞬息兩人已落入雪丘,司徒雅卯足力氣將司徒鋒一掌推開,低喝道:“服了你了!”
司徒鋒暈頭轉向滾了幾圈,本以為自己骨頭全散架了,卻又跌跌撞撞爬了起來。他胡亂拔出扎入上半身皮肉的琴絲,竟全沒傷及他各處穴道。再看司徒雅,已全身沒入積雪中,難以尋覓。
“司徒雅!”他凝神戒備那雪丘,發了一聲喊。
雪丘毫無動靜。海螺溝裡寂靜至極。司徒鋒左三步右三步踏上去,刨了一陣。
第一層雪雜著碎石。第二層雪很乾淨。第三層雪溼紅髮黏。
司徒鋒摸到了劍柄,一鼓作氣擢出,正想亂捅解恨,雪底突然出聲:“別殺我。”
“不裝死了?”司徒鋒冷笑一聲,暴喝,“出來,再打!”
司徒雅鬱悶地傳音:“動不了。”
司徒鋒以為有詐,不管不顧又是一劍,這層雪更紅了,很好看,活似雪底有個紅色的泉眼。
司徒雅費勁道:“……爹沒死,你問娘,你去…開棺驗屍。”
司徒鋒已是檣櫓之末,不想聽他搖唇鼓舌:“你不是很行?怕個鳥,出來打!”
司徒雅又擠出句:“你走,她快來了。”
司徒鋒原地晃了一圈,有些眩暈,喘息道:“誰快來了?”
司徒雅道:“老教主。”
“來一個,”司徒鋒倒吸口涼氣,振去劍身血跡,胡亂一指,“殺一個!”
雪裡沉默半晌:“你殺,你把我弄出來,再殺…不然他找不到我。''。”
“誰知道,”司徒鋒腳下一滑,跌坐在雪堆裡,“你會不會……耍花招。”
司徒雅嘆了聲:“三弟方才,挺有勇氣。如今又怕死。”
“誰怕死,”司徒鋒穩了穩內息,“我是怕你,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轉念他忽然想到,之前落地的剎那,司徒雅一掌推開他,他滾下雪丘滾了很遠,才能安然無恙。
他再抬眼看那峭壁,聳入雲霄,就算司徒雅有神功護體、雪丘墊背,也不可能還有個完整的人樣。想罷,他神色鬆動幾分,伸手幾下扒開了那層紅雪。
司徒雅露了出來,四仰八叉躺著,緊閉的眼瞼上點點白霜,整個人動也不動。
司徒鋒拽起他的手腕,才發現他手骨盡斷。再撈他後背,碎骨竟已破肉而出,摸起來凹凸不平。不知為何,司徒鋒有些不舒服了,托住他血糊糊的後腦勺,問:“你剛才,是在傳音?”
司徒雅嘴唇不動,血珠滴滴答答往外溢:“還有最後一口氣,不能講話。”
司徒鋒哆嗦著拾起劍:“你說你…你這個人,活得有沒有意思?我給你個痛快。”
司徒雅心中迷惘:“我還有事沒做完。滾罷。”
司徒鋒簡直不知如何是好,本想看司徒雅死無全屍的慘狀,當真看見了,卻又好像事與願違。彷彿那個妖魔化的司徒雅已經消失,眼下可憎的面孔突然變得平常:“……爹真的沒死?”
“沒死,”司徒雅大可表明隱情,但他累極了,“滾!”
司徒鋒心裡發堵,隱隱覺得事情不對,應該細想,又沒工夫細想,不能細想。好似回到了幼時,用木劍劃傷司徒雅的眼睛,明明不是有意為之,卻無可挽回、無從彌補。一切都太晚了。他頹然放下司徒雅,仗劍起身,置氣似的點頭:“二哥,黃泉路上,別走太快。”他皺起眉頭,入眼的景緻次第模糊,“兄弟要真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大不了,下一世兄長換我當。”
他也許是勝了,是達成所願了,是報仇雪恨了,是慘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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