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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銳寧目送著那兩扇沈重的鐵門朝裡緩緩開啟,房間裡的燈光陰沈慘白,他看見兩位老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的另一端,他聽見呂媽媽突然迸發的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呂爸爸竭力壓抑痛苦的勸慰聲,他低下頭,望著手中那張輕飄飄的白色申請單,撫著冰涼的小腹,身體順著醫院的淡綠色牆壁,慢慢滑了下去。
天下無雷 21 葬禮
呂慕的葬禮在七天之後舉行。
呂肅在C市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企業家,葬禮當天排場很大,靈堂的白色布幔層層疊疊,將呂慕黑白照片上那張年輕俊美的臉襯托得愈發虛幻不真實。
聶銳寧左臂上系著黑色的布套,自那天從警察局回來,他就沒有再說過一個字,聶家父母作為呂家世交,出事之後一直在警察局和殯儀館兩地來回奔波,聶銳寧挺直著背脊端正地跪坐在親友答謝席處,每前來一位弔唁的賓客,他便默默地傾身鞠躬還禮。
“造孽哦,這麼年紀輕輕的帥小夥子,一夜之間就沒了……”
“聽說是被個醉酒的司機撞上的,去得可慘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雖說死者為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街坊鄰居路人甲乙又如何能忍耐得住八卦碎嘴的慾望,剛開始時零星的竊竊私語還算入得了耳,到後來愈發口沒遮攔,話題的矛頭不由自主地便指向了一直安靜地跪坐在靈堂左側的聶銳寧。
“話說呂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老呂從小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好端端的大半夜把車開到二環路上去?”
“你還不知道哪?聽說是為了個什麼朋友去買藥,出事的時候兜裡還揣著他的醫保卡呢!”
“什麼朋友這麼要好,連命都給搭進去了?”
“噓,小聲點,吶──就是靈堂旁邊那個,所以不一直跪在那邊不吭聲嘛,我看八成是良心不安。”
“依我說,老呂也是命不好,好不容易生了個俊俏又能幹的兒子,結果媳婦還沒娶,先把小命搭進去了,呂家算是絕後了。”
聶銳寧雙手扶在膝蓋上,周圍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毫不忌諱地爭先恐後飄進耳朵,他彷彿耳聾一般,只是垂著眼簾安靜地跪坐在答謝席上,陪坐在旁邊的聶晴實在聽不下去,起身就想衝過去罵人,聶銳寧伸出手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
“……哥!”聶晴又氣憤又難過,“她們知道個屁,憑什麼在那邊亂嚼舌根?!”
自從那日從警察局回來,聶銳寧幾乎沒合過眼,這兩天忙著準備呂慕的喪事,連飯也沒正經吃上兩頓,呂慕出了事,他明明是最傷心的那個人,卻不得不留在靈堂承受這些風言風語和中傷責難。
聶晴不情不願地重新坐下來,嘴裡不忿地叨叨唸著,聶銳寧平靜地將目光投向靈堂正中那張黑白相片之上。“音容宛在”──四個莊重悲慼的黑色大字之下,呂慕的笑容溫柔如昨,聶銳寧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聶媽媽送完了最後一批前來弔唁的客人,轉頭便見兒子低著頭靜靜地跪坐在靈堂左側,禁不住心頭泛酸,她走到聶銳寧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小寧,跪那麼久你身體熬不住的……”
聶銳寧只是微垂著頭,沒有說話。
“乖,先去屋裡躺一會兒。”聶媽媽頓了頓,忍不住紅著眼眶輕聲補充道,“你這個樣子,小慕看見了也會傷心的。”
聶銳寧的肩膀幾不可見地微微一抖,他垂著眼簾看著眼前那塊灰白的地板。“媽。”許久沒進水,聶銳寧的聲音低低的,沙沙的。“最後一次了,讓我陪他吧。”
葬禮一直進行到午夜時分,賓客們陸陸續續總算散了,聶銳寧將身心俱疲的呂爸爸呂媽媽送上車,又站在馬路邊幫聶晴和父母攔下一輛出租。
“這麼晚了,不如今晚回家住吧?”聶媽媽實在放心不下。
“不去了,家裡還有東西要收拾。”
聶銳寧淡淡地搖搖頭,將擔心的母親輕輕塞進了計程車。
終於送走了所有人,聶銳寧沿著路慢慢地往回走,今晚靈堂沒有撤,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紛紛收工回家了,偌大的靈堂內,只剩下空蕩蕩的白色布幔和時明時滅的幽幽燭光。
靈堂之前,聶銳寧安靜地凝視著相框裡那張黑白照片,冰涼的夜風從薄薄的衣領鑽進去,彷彿要將整個身體掏空。聶銳寧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相框裡那張熟悉的臉,然後輕輕的,將照片拿了下來。
“阿慕……”
他低低地呢喃著他的名字,繃緊了數日的神經在呂慕溫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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