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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軍戰敗是敗在軍心不齊、政事不濟,朔城一戰只是赫連重撿了個便宜。”赫連重自嘲地勾起嘴角。
京陽疑惑地望著對主帥如此不敬的男人,赫連重自知失言偏過頭去。
“主帥一直沒攻陷這南陽山確實也有原因……”半晌,赫連重再次挑起話頭。
京陽回頭望他,面露不解,“難道說這南陽山還有什麼古怪不成?”
赫連重想了想,搖頭。
“那是……有什麼寶貝?”
“寶貝?”赫連重略帶炙熱的眼神從京陽身上移開,遠眺群山,“或許真有什麼寶貝……”
“你說,這涼、夏之戰,誰將會是最後的勝者?”
“大涼。”
“哪怕是現下這樣的戰局?”
“沒錯。”
“當真這般堅信?”
“是的。”
下山時,兩人無語。
夕陽的餘暉拖出長長的金線拉扯著沉默的行路者,少了言辭相伴,兩人為了避免尷尬各自迴避對方目光,反而注意起山林本身難得的景緻,年盡燈枯的參天古樹旁總有幾棵細小幼樹,赫連重原以為是村人後來補上的,看多了也不足為奇。
“我剛到山上的時候,看見這些樹苗以為是山裡人不願此地空寂便新植了些,”京楊信步走到一棵已然壽盡的蒼樹前,伸手輕撫枯槁旁瘦細的嫩枝,低緩的聲音若有若無,“可村人說,這些幼苗開啟始就在這裡,古樹壯大,盤根末節已在地下霸佔百年,幼小無力的自是難以生長。只是,他們沒有輕易死去,”微風捲起枯葉打著圈兒從京陽側身揚起,斑駁樹影下的雙瞳閃爍不定,“他們忍耐,等待時機。一場天災或人禍,古樹一旦枯槁,他們便極力發展勢力,爭奪陽光,成為新的霸主。瞧這古樹,它能有這遮天之勢,你可曾想過,它也是走過同樣的歷程……外來植被雖也強悍,但不適山裡環境,在這場長抗爭中只能被淘汰、夭折。”京陽迎上赫連重詫異的目光,咄咄逼人的視線吞噬原先暖人的溫和,低沉的聲音如從暗澤深處傳來,“如今的大涼就好似這棵幾近完壽的參天老樹,百年蒼世終也到了盡頭……相對的,忍耐也已快到了盡頭……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但凡成功的人,都曾有過忍耐。”少時,阿爸說的話不知為何此時想起。
京陽,你是否也是在這古樹下忍耐的一棵?赫連重心中無數遍的問著沒有出口的話。
赫連重恍惚感到眼前的男人已非初識時那個看似雲淡風情的山間男子,朦朧間抓握不住其性情,但又能隱約觸控到他內心深處熾熱燃燒的那抹高傲靈魂。
夜,沒有月光。
山野在凝固的睡夢中潛藏著黏附不去的不安與焦躁,許是靜默的夜令人心情沉重,野風中竟有思鄉的巡兵歌聲,簡單的歌,沒有激情,沒有悲傷,試圖掩飾徒然升起的倦怠。
猛然,尖銳的嘶叫聲刺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間,好似要震破他們驚慄的靈魂。
“發生什麼事?”巡視的將領四處張望,憤而喝斥,只聞北邊鐵蹄隆隆,塵煙四起。
“有人縱馬,馬兒都跑出來了……”鬃毛飛揚,長嘶不止,百餘匹戰馬擺脫束縛,失控賓士,撞倒茫然的從帳中走出計程車兵,碾過陣陣呻吟的傷患。一時間,山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及嘶啞無力的怒吼。
“保護草糧!”有人驚叫,恍然間眾人重拾硬弩沿帳營奔走護糧。既有人深夜縱馬必有所圖,行兵作戰糧草第一,是人人皆知之理。
“怎麼回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山中迴盪,赫連重面色微寒,望著賬外的紛亂。
將士們紛紛聚攏,有人報:“赫連大將軍,剛才有人縱馬,末將疑是對方想要趁亂危及糧草,大家正要前去護糧。”
赫連重凝神遠眺間,那個黃昏下不羈的身影總躍入腦海,近日山外把守嚴密,斷不可能再有涼兵進山,一個盡是老弱無力的山間,除他一人外再無人能有此舉。正如將士所預他要毀糧,還是……
“增兵把守糧草,阿布魯這裡留給你,”赫連重轉身又吩咐,“布拉衣,你與我率200騎士,前去南邊山下。”
參樹底,那雙悠長深遠的雙眼不時敲擊他的心扉,一個無法再沉默的靈魂,他該如何對待他……
無月的山林請你將他完美地藏匿,狂吼的秋風請你遮住眾人的眼,曾經孕育生機的古老土地,請用你最後的慈悲保護那個迷亂我心的生靈……
草葉、風雨、相識、怨恨……全是造物主冥冥中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