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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李荀聽到響動,睜開眼,整了整因側臥而皺起衣服,端坐起來正視來人。
進門的周康見轉身間已有不少風雪灌進屋子,迅速關上木門。剛從外面過來的周康,衣上、發頂、眉梢都沾著些許雪花星子,進了屋,便化成了水,幾滴晶瑩從髮梢處掛了下來。
“李大將軍,今日,村北的張老漢又被夏兵搶了幾籃麥子,剛被人從城外抬回來,一條腿斷了。”近日常有農人在城外遭劫,天氣酷寒,夏國位於北方更是五穀無收,夏營中糧草吃緊,便有將士打起涼朝農人的主意。
“讓吳軍醫到村北,給張老漢先看治一下,”李荀皺眉,看來夏軍統帥薩里莫未能嚴持軍紀,竟這般放任將士,“周康,你再去看看,能不能撥點糧草給張老漢家。”
“是。”周康作揖退下,方踱步到門邊,又被李荀喚住。
“等等……”李荀抬手輕揉著眉心,微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算計,“周康,再找幾個平日裡能說會道的,將近日夏兵的惡行,言傳到營下還有村裡,讓涼營所有將士與方城百姓都知道。記得,要說得聲色些。”
周康詫異地立在門前,但見李荀微帶嘲意揚起嘴角,轉念一想便明瞭道理,瞭然地點頭:“末將定會辦妥此事。”
耳畔揮不去窗外呼嘯的寒風,惹得心中煩悶。待周康退下,李荀一手支頭側臥炕上,酒壺在空閒的手上緩緩搖晃,酒水方被溫熱過,陣陣醇香從壺口溢位,似縷縷透明玉帛,纏繞著李荀湍流的思緒。
燭光朦朧處,彷彿望見赫連重與赫連守長夜辯駁,劈去誹言,又仿見他難回戰場,只得作壁上觀的無奈,或見中秋夜他情思失控的狂野……
“叩叩。”屋門再次被敲響,叩擊聲沉穩有力,將李荀從迷混中拉出。
“趙毅?進來。”
男子合上木門,深夜趙毅仍一身軍戎,看似剛巡城回來,眼睫上閃著水露,淡去了些面上的嚴肅。
“李大將軍,”趙毅拱手,眼中透出黑夜的深沉,口氣卻波瀾不驚,“方才夏營那邊傳來口信,明日夏軍要在方城外再與我方一戰。”
“看來薩里莫急於攻破方城,在新王面前立下戰功,”李荀起身坐起,放下手中酒壺攏了攏衣襟,嘴角泛起隱隱笑意,“左將軍王啟那邊的人馬昨日到達東面密林,今晨,差人回報說事情都已準備安妥。”
趙毅點頭,繼續道:“宋將軍也已經將霞袍、尖刀裝備妥當。”
“很好!”李荀揚眉,眼中閃出光彩,兩年來沒能疏解的遲疑,在赫連重離開後得到放馳。
曾經被矛盾左右的困擾,在點點燭光中燃盡,李荀深感拋開沉重驅使後的輕鬆與即將重收疆土的喜悅:“趙毅,你去村裡,將所有老弱、婦女召妥善安置,向他們解釋明日一戰。”
“還有,”朦朧的燭火投在李荀臉上,明亮背後的陰影掩住了他的溫和,“明日你率貳萬精兵去城外應戰,一切就安我與三位將軍商議的計劃行事,可有疑問?”
“沒有,末將這就去準備。”趙毅領命退出木屋,
只要再一夜,涼國四年所受的恥辱將被抹盡,不再有胡人侵上疆土,掠殺大涼無辜子民。三年前,李荀被迫放棄軍權,看盡夏人一步步走入涼朝國土,踩碾過無數不能瞑目的將士身軀,在黃色大地上留下血淋淋的印痕。田畝間流過的不是透明清澗,混著血水的泥漿覆蓋住茵茵綠地,江山破碎,百姓流離,山野間盡是衣衫殘破的孤兒寡婦,李荀只能在殘喘中哀嘆自己的無力。一年後,李荀重掌兵權,揹負皇命,奪回城池,與夏軍來回相持間一晃已是兩年。
“那麼久了嗎……是該結束了……”淺啜一口陳釀,醇香溼潤了有些乾裂的嘴唇,不經意間露出笑容。
殺戮其實沒有理由,只因雙方各執一詞、各為其主,李荀自然是知道里面的道理。若是要怨,只恨生於亂世,或是慶幸,亂世給予人的磨練。如何看待這些,只在於人心中的選擇,李荀是怎生的一個人,他又將怎樣選擇一切。
天地間殘暴的宣洩尚未停止,窗外是一個虛無的黑洞,吮吸屋內遙漲的熱力,夜還很深,李荀開啟門,呼嘯的寒風將他捲入天色的混沌之中,李荀已耐不住要望見白日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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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雪終在天邊淡出白亮時停了下來,仿是受了城外暗沉浮動的殺氣脅迫,無奈剎住狂野的腳步。城外,枯老的孤枝抵不住強壓在上的霜雪變得佝僂,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