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一個轉瞬即逝的表象,迷惑了眾人也迷惑了他自己。
陽光透過雕花木門傾瀉而落的時候,謝風閒偶爾也會想,旁邊那間屋子裡,會是怎樣的光景。更多的時候,他會拿出一卷醫書,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在翻開一頁一頁的書卷聲中翻過漫長而又輕薄的時光。
下雨了。
雨水淅淅瀝瀝地敲打在簷上,像是輕微的風鈴聲。謝風閒有些怔忡,萬花谷是極少下雨的,他早已記不清上一次聽見落雨是什麼時候。
他正側耳聽著,細碎的雨落聲裡他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每一步都似很慢、很沉,卻每一聲都敲在他的心上。
記憶裡,蕭日影的腳步聲與之重合。
由遠及近,愈來愈大。
“啪”一聲。
他猛地一顫,放下手中醫書起身——拍門聲卻兀地停了。
他吸了一口氣,拔開門銷。有一絲雨水順著門縫斜斜地落在他身上,空氣潤澤而潮溼,似乎蘊含著隱隱約約的花香與似有若無的青草香氣。
然後有個人,緩慢而沉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漫天雨點忽而洶湧而至,密集地打在他的眉間、眼內。
手被什麼緊緊攥住,滾燙而灼熱。雨水匯聚成一線。他低下頭,猛然落入一雙深邃而幽遠的眼眸——似乎千言萬語不曾開口,都在這一眼之間。然後忽然地,一切都停止了。
謝風閒聽見自己的聲音:“蕭日影!蕭日影——!”
碧水人雖小,卻已一幅鬼靈精的模樣,一早拽了飛景說是要找謝師兄玩兒。
飛景摸摸鼻子,腦海裡忽然閃過那日謝風閒忽而恨極忽而悲極的面容,怔了怔。
碧水扯了扯他的袖子,眨眼道:“飛景師兄去不去啊?”
飛景揉了揉她的頭,心道你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怕是自己好奇要看那個天策,又礙著謝師兄態度曖昧,乾脆拉上小爺我當個墊背吧?嘴上卻開了口,道:“好。”
兩人走到謝風閒屋外,不知為何卻都放低了腳步。
當日裴元不眠不休醫治一夜,終是取出那支斷箭,只留了一句“萬不可打擾”便回湖心小島休息,遣了一名杏林弟子每日端湯送藥,卻不知那蕭日影如何醒過一回,又如何搬去了謝風閒屋子。
……有些什麼不尋常吧。飛景這樣想著,抬手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門扉應聲而開。
飛景後退了一步。
開門的那個年輕人,著一件淺月白色袍子,長髮被一根白玉蘭花簪斜斜地挽起,唇邊一抹笑意清淺,如天高雲淡,風過水無痕。
正是他的師兄,謝風閒。
碧水稚嫩清脆的童音響起:“師兄師兄,好久沒見你了,碧水想你了!”
謝風閒低下頭看她,眸光溫柔:“哦?有多想啊?”
碧水側著腦袋,眉毛擰在一起:“嗯……就像,就像碧水想念糖葫蘆一樣!”
謝風閒低低笑起來,掐了掐她的臉:“鬼丫頭!”
碧水揉臉道疼。
飛景也跟著笑了:“前幾日下了雨,我用雨露做了些花茶,谷裡頭雨水少,這茶也是不多見的。早上剛剛弄好,便巴巴地跑過來給師兄啦!”
謝風閒看他一眼,笑道:“怕不是專程來贈茶的吧?”
飛景臉上一紅,從袖中取出一包茶葉,道:“是也好,不是也好,茶葉我可都帶來了。”
謝風閒輕輕一笑:“師弟來訪,焉有闔門不見之理?”
飛景抬腳,一手牽著碧水進了屋。
屋內雕花窗支了一扇,陽光透過鏤空祥瑞紋斜斜地灑了進來,有些微小的灰塵在光線下起起伏伏。
許多年後,飛景也沒有忘記這個場景。
謝風閒在這樣的陽光中輕輕地笑了起來,說了一些什麼。案上一卷醫書翻開著,似乎它的主人正看到那一頁。
他們中間,塵埃猶自飛舞。
就像是自己,就像是謝風閒,就像是蕭日影,像是這紅塵裡的每一個人,或汲汲營營,或庸庸碌碌,卻都行色匆匆,走馬燈似地走過人生的每一個春夏秋冬,然後,轟然落幕。不知道謝風閒,會否有過同自己一樣的感受?會否會悔恨、不安、惶恐?若是能夠重來一次……他會否,還是會死?還是會那樣無怨無尤地,甚至帶著一絲笑意地,死在蕭日影懷裡?
他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我們都只是紅塵裡的那一粒塵埃,漂浮不定地,往黑暗的終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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