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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和你混得再熟的小朋友,過了兩三年,即使和你面對著面,也叫不出你的名字來了。”
像大樹一樣高 17
“即使和你混得再熟的小朋友,過了兩三年,即使和你面對著面,也叫不出你的名字來了。”
我聽他講得感慨,多少可以體會得到那種心情,忍不住又問,
“既然如此,又是為什麼?”
“小朋友記不起我們,但我們教給他的東西卻會留下來。”
楊昭商答得很快,他看著一個個和父母相偕離開的孩子,笑得淡淡的。
“雖然六歲以前的記憶是短暫的,但是學齡前的孩子,他看見的每樣事物、聽到的每句話、每首歌,被灌輸的每個觀念,都會在他成年之後,轉為另外一種更潛在的形態,在內心深處沉眠下來。”
楊昭商語調輕柔地說,“如果你念過一些幼童認知學習的書,就會知道,我們成人的價值觀也好、性格也好,多半都是在五歲以前就已經形成的。對性別、對金錢、對家庭、對人生,甚至對整個社會的觀念,消極或積極、樂觀或悲觀,都遠比我們有記憶前還要早,就深植在我們心底深處。”
他看著我笑。
“你會發現越是成人時學到的知識,就越容易被輕易推翻,今天看了宣導影片可能覺得喝酒不好,第二天看見喝酒有益的報導,就又放心地牛飲,就像蛋白甚至蛋殼那樣,很容易被剝除。”他比劃著解釋,
“但是小時候學到的東西不是,他會跟著你一輩子,像烙印一樣,那是你無論如何想改變,都可能改變不了的。”
我默然無語,心中多多少少可以理解,這就像我到現在依然記得,我小學一年級時,曾經被一個女孩子當眾剝褲子,嘲笑我不是男人這件事。這讓我從此無法以裸體面對任何生理女人。
“正因為他們不會記得我們,正因為這個年齡的教育,不會留在任何人的記憶裡,所以我們才更加重要。”
楊昭商雙手握著拳頭,眺望遠方漸落的夕陽,忽地又一抹苦笑。“就是因為確信這件事,所以我才會工作到即使老婆都不見了,還停不下來的原因啊。”
我看著這間佔地廣大的幼稚園,“這是你老婆離開你的原因嗎?”
楊昭商看著我,眼神十分複雜。
“啊,這也是原因之一吧。”他說。
***
立樹到幼稚園就讀的事就這樣決定了。
令我驚訝的是,原本對去唸書這件事感覺可有可無的立樹,在我告訴他整件事原委後,他竟高興得跳起來抱住了我。
“謝謝恆恆!”立樹整個臉放紅光,“謝謝恆恆,我喜歡恆恆了!”
我被他的眼神盯得臉紅,立樹的聲線實在像秀朗,特別是他興奮起來叫喊的時候。被他用那樣的聲線叫著“恆恆”,雖然明明就是個不滿六歲的小孩,我還是有種秀朗在我耳邊說話的錯覺。
他以前一有什麼開心的事,也總是這樣抱著我,像是怕忘記我名字似地叫著“恆恆”、“恆恆”。
不過我也不會為此而感動,小孩子的喜惡本來就是這樣,廉價的要命。今天這個人給他一塊餅乾,他就說我最喜歡這個人,明天這個人勒令他早點上床睡覺,他又會說什麼“我最討厭誰誰誰了!”,我才不會被這種情緒化的技倆騙。
雜貨店老闆看起來很遺憾的樣子,當我跟他說立樹要去幼稚園的時候,他說這樣就不能天天見到可愛的立樹了。但立樹答應他每個禮拜放假,都一定會來看老闆。
“你要來喔,我們打勾勾!”老闆含淚握著立樹的手。我看著立樹認真和老闆承諾的表情,不由得在旁邊笑了出來。
我本來以為以立樹那種早熟的個性,進幼稚園以後搞不好會被排擠,沒幾天就會哭著跑回來說他不上學了。
但沒想到立樹意外地適應,進去前幾天,他每天都情緒亢奮,抓著我說些幼稚園的趣事。他好像很受幼稚園小女生歡迎,聽帶大班的女老師說,立樹一下課就被女孩子圍著,立樹會把自己畫的畫,編成故事講給其他女生聽,據說在孩子間大受好評。
上回那個小勇好像也很喜歡他,連上廁所都要抓著立樹一塊去。
立樹喜歡幼稚園,我倒也落得輕鬆。我每天晚上去幼稚園接立樹,清潔公司的工作多半做到很晚,有時候從接案的地方回來時,都已經是十點十一點了。
每次踏入幼稚園時都靜悄悄一片,其他同學早已經被接回家了,連老師都走得不剩一個。幼稚園裡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