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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要分紅的,也不是白拿錢給你用。銀貨兩訖的事,我尚且坦坦蕩蕩,你怎麼反倒扭扭捏捏了?”
白哲輕輕捏住了眼前的簽字筆,無意識地旋轉起筆帽。
季勤章極少呵斥他,印象裡連語氣重點的話都不跟白哲說,就連當初白哲告訴他自己偷偷跟杜子驍去美國結婚了,他也只是錯愕地張了張嘴,開口時卻還是理智地表示了祝福。白哲知道他是真的急了,這讓他想起兩人少年時,那個遇見什麼都波瀾不興的季家二少爺,就只有在白哲的事情上會著急上火,表露出一點屬於少年人肝火旺盛的情緒。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季勤章似乎還有點氣,白哲聽到他在電話那頭粗重而緩慢的呼吸,然後季勤章輕咳一聲,語氣稍緩:“小白,下午我一直在公司,你要是想清楚了,就過來,我們詳細談一談。你要是還不願意,也沒關係,這通電話當我沒打過,我也不會再過問這件事。”
他說完,似乎就要結束通話了,可不知想到了什麼,終究還是低低地嘆了一聲,“小白,以前要是有人告訴我,你如今會跟我這麼見外,我是說什麼都不會信的。現在……”他自嘲地笑起來,“算了,我……”
“勤哥,”白哲忽然站了起來,他丟開筆,從旁邊拿起西裝外套向門外走去,“我現在過去。”
季勤章的公司離白哲不遠,開車半小時就到。白哲到時,季勤章的助理已經等在門口。她帶白哲走總裁專用電梯上樓,一邊走一邊向白哲道歉,說實在不巧,十分鐘前剛有位客人到訪,季先生正在會客。她再三道歉,將白哲引進茶室,茶水招待,態度周全到白哲都有點不好意思,婉言叫她先忙,自己在這裡等就好。
助理見他是真的不想自己陪伴,才禮貌地笑笑,起身出門。白哲對季勤章這裡的構造非常瞭解,其實根本不用人陪。他知道出門左拐兩個房間就是總裁辦公室,助理在他隔壁房間。這間茶室本來是沒有的,後來為了會客方便才臨時改造。眼前這張臺子是白哲跟季勤章一起去東南亞買回來的,當時走訪了許多村鎮,才選中了這塊原木。手頭喝茶的杯子是紫砂大師所贈,白哲有一套一模一樣的,放哪裡去了呢?他不記得了。
白哲靠在沙發上,細細數來,自己大約有一年多沒到季勤章公司來了,季勤章這裡的擺設絲毫沒變,可他與季勤章的關係卻在這一年裡改變了許多。
他都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對季勤章的幫助,他下意識就選擇拒絕。
印象裡最後一次接受季勤章伸出援手是他跟杜子驍鬧離婚那時候,他渾渾噩噩,明明是他提出離婚,卻在提出之後下意識開始逃避。他反感聽到與離婚相關的字眼,明明該好好找個律師替自己出面解決一切事宜,可他見了律師,連“離婚”這兩個字都說不出口。相對的,杜子驍倒是積極應對,找了美國當地知名律師,財產分割細到一根頭髮絲都要計較,彷彿打定主意一分錢都不想給白哲留。如果那時不是季勤章幫他找來自己熟悉的律師,這場離婚大戲鬧成什麼樣子,真是難說。
白哲想到當年離婚時候杜子驍那咄咄逼人的嘴臉就生氣,他已經明確表示自己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那套公寓,杜子驍還不罷休,連那套公寓都跟他搶。白哲當時真是心酸又心寒,打定主意離婚以後各走各路,這輩子都不想再見這個人,誰想到現在又會跟這個人攪合在一起。
真是躲都躲不過去。
他一邊想著,一邊開啟了微信。這段時間忙又累,晚上回到家,他一沾枕頭就睡著,根本沒空看杜子驍給自己發了些什麼,開啟微信才發現,杜子驍的資訊密密麻麻摞了好多。有他的自拍照,有幾條背景嘈雜的語音訊息,還有條文字資訊,是當地時間晚上三點多發的,問他最近好不好。
白哲這裡有多麼焦頭爛額,不知杜子驍遠在大洋彼岸是否有所耳聞。白哲猜他大約是知道的,畢竟杜子驍向來耳報神多,還有個什麼八卦都瞭如指掌的小桂在國內。然而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白哲根本不打算向杜子驍提及此事。一來杜子驍遠在國外,鞭長莫及,白哲不想說出來叫他擔心;二來,說出來杜子驍又能幫什麼忙呢?連白哲自己都搞不定。
大約還有“三來”,白哲說不清楚。有時候人遇到了過不去的坎,能向身邊所有人訴苦,卻唯獨只瞞著心裡最在乎的那一個。或許怕他擔心?或許不好開口?總而言之,白哲選擇不提。
杜子驍那句“最近好不好”是三天前問的,大概見白哲沒回,昨晚又問了一句需不需要幫忙。白哲輕輕笑了,手指觸動螢幕,回道:“不需要,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