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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安慰一個為自己的死而哭泣的女生……是要說什麼才好啊?
「呃,我要進去了,你有什麼話要我轉達的嗎?」我能為她做的,似乎也只有這麼多了。
丁愛梅咬著嘴唇,側著頭似乎在思考,又像是不想讓我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好半晌,她顫巍巍地開口:
「幫我跟我媽說,對不起,她把我養這麼大,我卻跑去跳樓,傷她的心……還有我哥,以後媽媽就要拜託他照顧了……我大嫂人很好,可是我家經濟狀況不好,請她多多擔待……還有,還有……」
說著說著,丁愛梅飄浮在半空中,整個人縮成一團,把臉埋住。可能的話,我真想遞包面紙給她,但我實在愛莫能助。
「那我進去羅?」
丁愛梅似乎沒有要跟我一起進去的意思。近鄉情怯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未免太過殘忍。
我才剛踏出一步,就聽到丁愛梅在我身後邊哭邊喊:
「算了算了,你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不然他們會以為、以為我走得不安心……」
怎麼可能會有人以為自殺的人能走得安心呢?我在內心嘆了口氣。以前我也採訪過自殺者的家屬,他們大多不是一臉木然,就是被憤怒、自責及懊悔的情緒糾纏,天曉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走得出來。就我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丁愛梅這一死,其實無辜被折磨的是她的家人才對。
「你懂什麼啊!」丁愛梅立刻就發現我內心的想法,哭喊著:「我也很後悔、我也很懊惱啊!我死了痛苦,不死也痛苦!都沒有人瞭解……都沒有人聽我說話!」
「你還有家人啊!」我脾氣也上來了,不顧路邊行人異樣的眼光,對著在他人眼中跟空氣沒兩樣的丁愛梅大吼:「你想講的話,他們一定願意聽的,不是嗎?」
「我哪能跟他們說啊!」丁愛梅抽噎著,用手背抹去不斷流下面頰的眼淚,「我媽、我媽她為了我爸留下的債務,工作得好辛苦,我哥是長子,一直覺得他有責任背起整個家……我能跟他們說什麼?說我好辛苦好累嗎?這種話我說得出口嗎?」
「你還有朋友……」
丁愛梅露出悽楚的微笑,「大家都有自己的壓力,我又不是最慘的一個,憑什麼跟他們訴苦?」
就算說了,也沒有人認真聽……認真聽又如何?被同情了,被可憐了,然後呢?
因為大家都很辛苦,所以不可以訴苦。每天努力工作,說服自己未來會變得更美好。但事實是,生活只是一天天撕下的日曆,在一成不變的日子中,也許經濟漸漸優渥了,心卻一點一點枯竭,不知何去何從。
「你知道嗎?大家都以為我一定很多人追,可是根本沒有……我每天都在工作,連朋友都很少連絡了,更何況是出去認識新朋友……我喜歡我的工作,可是我的老闆永遠都嫌我做得不夠多、不夠好……」丁愛梅疲倦地掩住臉,「我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知道有誰在乎我……」
只是很寂寞。只是很累。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麼價值而已。只要有一個人說,拜託你,留下來吧,我需要你,我不能沒有你,她就不會跳樓,她就不會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了。
「……所以你才發了那篇文章?」
什麼自殺宣告,根本跟小孩子吵著要糖吃沒兩樣。可是丁愛梅要的,不是糖果那麼簡單的東西,而是每個人都在問、每個人都想要、卻無法代替別人回答的答案。
丁愛梅不見了,但我知道她還跟在我身邊。我沒有去靈堂上香,因為我甚至連丁愛梅的朋友也不是,我不想用這樣虛假的面貌去面對丁愛梅的家人。
那天晚上,我進報社趕稿。總編似乎期待頗高,頻頻對我投以關愛的眼神。但我不知道怎麼下筆。以前我能把那些悲慘的社會新聞寫得絲絲入扣,是因為我不認識那些死者或被害人;但現在我認識丁愛梅了,我知道她是個愛漂亮的女孩,我知道她喜歡楊警官那型的男人,我知道她有點任性、脾氣有點大,但我也知道她很認真、很死心眼,像是一朵用愛澆灌的花朵,最終因為寂寞而死。
我嘆了口氣,對著電腦螢幕喃喃自語:
「這回老編一定會殺了我的,一定會……」
自殺宣告…10…
當然啦,老編不會殺了我——他只會裁了我。
隔天早上,我才進報社,就被通知等會兒拿個紙箱收一收,中午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廢話!現在景氣那麼差,我不裁你,裁誰?」我跑去找老編理論,結果被老編摔了一臉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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