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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揚起手想再給他一記,卻怎麼也打不下去。
撩起散在臉上的發,李培風將左臉送了上,「來啊,一邊一下,正好符合你做人要公平公正的『原則』,李主任!」
瞪視著跟年輕時的自己肖似的英俊臉孔,避開那雙他無法直視的冷漠的眼,李父頹然的放下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父子倆像仇人一樣,每回見面就吵得臉紅脖子粗,互不相讓的結果,就是漸行漸遠,慢慢的,李培風連家都不回了。
李培風坐回床,從枕頭下摸出菸來點,抽了幾口後,他抬眼看著兩鬢已經有些花白的父親。
「回去吧,我們……還是別見面比較好。」兩方都圖個清靜。
「要不是你媽想見你,我何必來這裡找氣受!」
在聽到母親想見自己時,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灑落了菸灰。
「……你說我還活著不就得了。」父子倆同在一個校園,即使不打照面,見到彼此的機會說少也不少。
「她身體不太好。」李父對上他眼裡的驚訝,「年紀大了,誰都有些毛病。」
李培風沒有吭聲,只是猛抽著菸。
「你的哥哥姐姐都成家了,就你一個人還在外頭鬼混,混了個大學文憑又怎麼樣?」
「是不怎麼樣。」將菸拈熄在喝過的易開罐上,他懶懶道。
「你、你!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沒出息的兒子。」李父又氣抖了語氣。「你除了會頂撞父母還會什麼?你這副德行將來怎麼成家立業!」
「嗤!」李培風冷笑著又點了根菸,「你忘啦?我可是同性戀。」
「閉嘴!」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兒子是gay,何必怕聽到事實。」手拿著易開罐站起,他在開口處彈了彈菸灰後,又道:「以前媽老要我別學你一樣玩女人,正好,她兒子看到女人反而硬不起來。」
「李培風你住口!」受不了他低階的用語,李父要撐著桌子才不至於氣散了骨頭,「同性戀這麼高尚,要你說了再說,你要不要臉?」
「我是不要臉。」走過他,李培風開了門,「李主任您還是請吧,這幢公寓住的都是學生,要讓人看了您來找我這個同性戀,可就不太好,畢竟您的臉皮比我的值錢多了。」語畢,他比了個「慢走」的手勢。
李父握緊了手,想再說些什麼,看著他淡漠的側臉,終究還是沒開口。
闔上門的瞬間,李培風聽到他說了句「去看看你媽吧」,關門的力道不自覺用大了,脆弱的門板震了震,掉落些許木屑。
含著只剩半截的菸,倒向床鋪時,腦中閃過了一張臉,溫潤如水。
伸臂遮住發熱的眼眶,想起過去。
那個亂七八糟的家,表裡不一、專制霸道的父親,歇斯底里、抱著自己哭泣的母親,被指著鼻子罵「無恥」的自己,全是拼不回來的、破碎的親子關係。
接著,又想起比較近的過去。
每個星期五,有個人等他,那是張怎麼看都平淡的臉;不知幾時,他不去了,那人……也許不等了。
坐起身,看著外頭明亮的天色,李培風拿起桌上的鎖鑰,隨手套了件外衣就出門。
一路上騎著機車催油急駛,心裡亂如飛絮一片,有道聲音在吶喊:
想見他,想見他……想見他!
煞車聲在熟悉的鐵製大門前軋然響起,丟下安全帽,他跑上前用力的按下門鈴。
一、二、三、四……數著開門的秒數,也像數著自己紛亂的心跳,白天可以清楚的從大門外看到庭院裡的花草,一叢叢的粉粉紫紫,此刻李培風無心欣賞。
想見他,只想見他。
一分鐘、兩分鐘,可能過了有十幾分鍾,按了好幾次門鈴,就是不見那人來開門。
放下發酸的手,腿一軟,他靠著門坐在地上,對面也是幢老房子,外頭擺了幾盆缺乏照料而稀疏的植物,看起來很寒傖。
從衣袋中拿出菸包,揀了一根放入嘴邊,點燃那壓得扁扁的菸,肘抵在屈起的膝蓋上,他默默的抽著。
天氣很熱,他所坐的地方沒什麼陰影,曬著七月天的日頭,沒多久身上就沁汗了。
輕動著手指,地上的影子微晃,李培風嘆了口氣,仰頭望著連一片雲都沒有藍天。
快抽完半包菸了,他盯著天空,緩緩開口了。
「你不熱嗎?」地上的影子動了動。
「可是,」咬著菸,他偏頭向後看去,「我很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