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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陸航突然想起了連凱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那些話就像頭迷失方向的鯨魚一樣,被漲潮的浪一下子擱淺到了岸邊。現在,陸航的腦子裡滿滿地就只剩了這些話,他被那個浪頭弄懵了,被浮沫的浪花攪亂了思緒,是的,就是那樣突然。
那麼回到所謂的“突然”之前,夜晚就像一個守時的情人每日降臨。陸航覺得那是個再也普通不過的夜晚,儘管他從面前石紹傑的眼神裡看到了些許波濤,但他心裡的湖面是平靜的,
平靜得似乎凝固了一般。
吃完飯,夜還不太深,陸航看見三五成群的人們興高采烈地從身邊走過,或許對他們來說一天才剛剛開始。石紹傑的眼睛正盯著馬路上一輛輛穿行的車,企圖從車流中找到一輛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陸航知道想在這條商業街上攔到一輛空車是困難的,更何況又正值週末的夜晚。微涼的風讓他感到愜意,如果忽略掉將近四十分鐘的車程的話,就這麼走回去也是不錯的選擇。陸航突然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另一個所謂的“突然”也來臨了。
街角處的爭執吸引了這條不寬的道路上幾乎所有人的注意,雖然隔著一條街的寬度,但那頭突兀的淺栗色的頭髮,還是讓陸航很快就認出了正處於風暴中心的人便是蕭嘯。男孩抱著胳膊一臉提不起精神的模樣,似乎對自己所處的景況絲毫不以為然。
“阿航,我去瞧瞧。你在這裡等我。”
石紹傑扔下這句話頭也沒回地就朝著街對角跑去。陸航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蕭嘯跟別人打架的情景,那時他還在美國,從公寓裡提了一袋垃圾放到指定的垃圾回收點時他就看見不遠的地方,蕭嘯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那些人中不乏有些體格健碩的,甚至有一些看上去應該比那時剛上中學的蕭嘯大上好幾年的孩子。陸航絲毫沒有想要阻止的意思,他記得當自己放下垃圾準備回公寓時,聽見身後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見有幾個人被蕭嘯打翻在地,他從突然豁開的地方看見蕭嘯的臉。嘴角已經裂開血凝結在下巴那裡,面頰額頭到處都是擦傷,就是那樣一張狼狽不堪的臉上卻掛著勝利的笑容。
所以,陸航並不擔心此刻正對著三個流氓樣子的蕭嘯會吃什麼虧,倒是自說自話跑去的石紹傑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周圍有更多的人圍了上去,陸航已經看不見對街正站著的蕭嘯和石紹傑。週末的夜晚閒暇下來的人們把這街角的一幕當做了餘興節目,抱著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陸航並沒有被隔在人群外太久,只是過了一會兒,人群忽然往外散開,陸航看見人群中心有一道光在他的視野裡劃出一道口子,一個流氓的手裡多了把刀。人群驚恐地朝四面八方逃開,陸航被突然意識到危險的人推搡著向後退去。刀口原本就是朝著蕭嘯的,可就在流氓衝上來的時候,有一個身影猛然間出現,然後那道刺目地白光嵌進了那個身影裡。
這幀畫面是那條街道上僅有的沒有任何嘈雜,甚至可以稱為安靜的畫面。所有的人都帶著詫異的表情,直到人群中有人如夢初醒地喊道:“殺人啦!殺人啦!”
夕陽很美,微風拂面,陸航覺得自己正站在連凱帶他來過的那個教學樓頂上。遠處有小河,還有升騰的白煙。連凱扶著欄杆向他微笑:“陸航,你已經學會愛了,只是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陸航扯了扯嘴角,慢慢地向前走去。然後,他停住腳步,他的手朝下探著,觸到一片溫熱的液體。他覺得自己的手被什麼纏繞住了,他被一種力量牢牢地吸附在那汪溫熱的液體裡。有源源不絕的熱量從那裡傳過來,傳過來揪緊了他的心。
“你這個混蛋……”他說完便緊緊咬住了嘴唇。
回到自己家裡時,已經接近黎明。陸航機械地洗著手,看著水從指縫間歡快地穿過,水流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被放大。他靠在水臺邊,然後想起石紹傑。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個莽撞少年,想起那個總是被陽光眷顧的矯健身姿。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几几年的幾月認識這個縱貫了他整個青少年時代的人。不,或許他記得,他從來就對數字特別敏感,但現在,在天亮前最最黑暗的這個時段裡,他失去了這份敏感,失去了解析那些符號的能力,他計算不出在他僅有的人生裡石紹傑的存在究竟佔了幾分之幾。
天空完全放亮之後,陸航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是連凱的聲音,他說:“陸航,你過來一趟吧。”既不報憂也不報喜,還是一貫地平靜到令人琢磨不透的語調。陸航在計程車微微地顛簸中對著清晨的陽光眯起眼睛,他想起昨晚接到他電話以後,連凱氣喘虛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