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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上,身體裡的失落感伴隨著這棟房子、以及窗外的風景一起呼吸。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問自己,眼睛盯著空氣中的某個點發呆。
竟然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所謂的斷絕就是這個樣子吧?陳海天心想,前一秒以為有無限長的時間說再見,下一秒就無預警地走到再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不難過,他對關站已做好心理準備,雖然失去郵件,但記憶還在;他只是遺憾來不及說再見,要是能好好說再見,不管那是個怎麼樣的場景,他都覺得好過一點。
流理臺反射出他的臉,破碎又扭曲的臉,他的臉。
遺憾隨著那張臉攀爬而下,貼膚徹骨,無間無度,全世界都跟著淪陷。他望著天花板,在心裡重溫沒有事寄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信裡有被感情凝結成珍珠的眼淚。
他走去客廳,搬椅子坐在窗前,瞪著窗外,一動不動,許久之後,才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話,遙遠的聲音像是告別的詩,在黑夜的客廳發出迴響。
「很高興認識你,謝謝,未來請多保重。」
隔天上班時,陳海天的腳步漂浮,動作緩慢,腦袋像積滿漿糊。面對大叔關心的詢問,他考慮了一下,才慢慢地說:「昨天整理房間。」
村上春樹說心是一間房間,有的人沒多久就離開,有的人留下來待一陣子,有的人從房間帶走某些東西,有的人則留下一些東西,但所有人最後都會離開,只有自己還一直留在房間裡。
為了房間的舒適,他必須把沒有事留下的東西掃掉。也許會花一些時間,會有點累,但房間很快又會窗明几淨。
聽到他這麼說,大叔笑著調侃他:「年輕人,這樣就累,多去抗幾包生豆練體力。」他乖乖扛起幾包名字很好聽的咖啡豆,開機炒豆子。
忙了一陣,他才打電話給梁美莉,說彩虹夢提前關站的事。
「他的郵政信箱你有記下來嗎?」梁美莉的聲音襯著辦公室的吵雜聲。
「沒。」
梁美莉拉高聲音,企圖壓過背景聲,「明天週末,我們出去走走?」
「嗯,我們去中壢買菜包。」他心平氣和的說,「不過你的音訊實在太高了,聽的我頭好痛。」
「你豬頭啊!」
掛幾電話,他從大叔的黑膠櫃裡找出一張Neil Young,聽了整個下午的Helpless,沙啞的歌聲唱著一場已經結束的夢,廉價而且傾銷無處的夢。
那個六月,陳海天去了中壢兩次,和梁美莉去一次,月底又自己去一次,坐著慢車,在車廂晃搖的聲響和節奏中靜靜閉上雙眼,硬拗外公做蛋黃酥,漫步在迷宮般的窄街小巷,看古代牧羊犬和牆上的詩。
七月盛夏時,房間已經打掃好,一切再度恢復晶亮的秩序,他的二十七歲也跟著夏天,就這麼過了。
第十八章
彩虹夢的關站,像一個時代的結束,有些東西也隨著彩虹站緩慢而確實地消逝。陳海天失去上任何同志網站的興趣,有時他甚至忘記自己是個同性戀,因為性向只是他的構成元素之一,而且是極不重要的元素。
對咖啡的迷戀佔據他所有的心力,他甚至說出「我在跟咖啡談戀愛」這種被梁美莉批評為噁心巴拉的句子。
工作上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從行政面的叫貨、接單、送貨,到專業面的相關知識、沖泡技巧,連黑膠唱片的批發商都混的極熟。他就像機器裡的咖啡豆,從淺青色慢慢被炒成淺褐色,並逐漸往深黑色邁進。
二??七年初,大叔進醫院裝心臟支架,出院後決定結束炒豆生意,回宜蘭故鄉開一間兼賣輕食的普通咖啡館。
陳海天拿出所有積蓄,向大叔買下兩臺炒豆機,開始做小本生意。他不想僱人手,也不想把生活過的太緊繃,兩臺炒豆機的產出量剛好在他一人能夠負擔的範圍;他接收一部分大叔原本的顧客——他看的順眼的那一部分,同時在網路上開賣場,月收入比當吧檯稍多,算的上穩定。
幾個月後,他申請小額貸款,加上母親投資,終於在七月時,把屋子一樓的前半段變成咖啡館。
咖啡館不大,大約十坪,只賣飲料和他看的順眼的東西,裝潢的乾淨簡單,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物,用色淡雅大方,燈光明亮,擺了四張桌子。牆邊有幾個擺黑膠唱片的櫃子和各種雜物的陳列櫃。
雖然不賣餐點,他還是在吧檯後方弄了個小廚房,以防心血來潮想做點小吃毒害朋友,一樓後半段是炒豆區及梁美莉強力要求的朋友專用沙發休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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