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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床上,正迷迷糊糊重新要入睡,就聽見門上鑰匙一響,有人回來了,聽腳步聲是仇封建的。徐長卿沒理會。接著又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細細碎碎的,呼吸聲也輕。徐長卿屏住呼吸,不去驚動那兩人。
那兩人摸黑睡到仇封建的床上,接著是脫衣服蓋被子的聲音,然後就是輕輕的嗯嗯聲,男人的喘息聲,床架子吱嘎一聲,把那兩人也驚了一跳,動作和聲音停了停,聽聽宿舍裡別的人都不出聲,那兩人又動了起來。
徐長卿心想來了來了,終於還是有一天的。
這樣的事在每一間單身宿舍都發生著,一對情侶就在一間宿舍的室友的沉默中,做著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別人是不是聽見可,也不管別人是不是難受。仇封建籃球健將出身,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女朋友早就找好,帶出帶進好多次,此前也發過煙請過客,意思已經做到了,就看什麼時候發生。
不知道劉衛星和師哥舒是醒著還是睡了,徐長卿是一直醒著,聽著那邊床上發出的聲音,他的腰下也繃得發硬,直硬了半夜,直到後半夜才又睡著了。夢裡春夢不斷,就像紅樓夢裡寫的那樣,在做那警幻所教之事。夢裡那女人肌膚如脂,柳腰豐胸,溫和笑容,淡淡愁眉,竟與他身邊一人十分相似。早晨醒來後,徐長卿慚愧不已,到下一個星期天,又揣了兩個冷饅頭,往山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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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卿往山裡跑,也不光是看山看水,消磨無聊的星期天。他還上本地老鄉家去買東西。什麼筍乾啦,花生啦,雞蛋啦,山核桃啦,還有一隻獐子腿。冬天到的時候,徐長卿已經收羅了好些年貨,一樣一樣都收藏得好好的。雞蛋放在方聽子的餅乾盒子裡,裡頭墊滿了鋸末木屑,這樣即使經過長途顛簸,也不會碎。筍乾先用棉紙包了再用報紙包,這樣既透氣不會發黴,又不會生蟲,報紙上的油墨是防蟲的。獐子腿用描圖紙裹紮起來,不會走油。山核桃拿個竹筐子裝。
這些有的是用錢買的,有的是用糧票換的。不單是徐長卿在這麼做,廠裡的職工也都在捏著錢數著糧票問鄉民買山貨。而那些收藏食物的辦法,都是朱紫容教給他的。還問老鄉買了生豬油來熬了裝在瓶裡。徐長卿本不想太麻煩她,但經不住朱紫容的熱情,還是讓她幫忙。快到春節前,廠裡放了假,職工們乘了車隊的車回上海,很多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帶回去,也有人臨時買點柑桔充數。
春節過完,徐長卿回來時帶了一隻煤油爐子,這樣就可以自己煮點東西吃了。冬天的晚上,煮碗卷子面,再打一個蛋進去,撕點紫菜,美味得很。從上海回來,人們都帶了更多的東西。卷子面,肉醬,八寶辣醬,白糖紅糖,芝麻醬花生醬,雞仔餅杏元餅乾,市面上能夠買到的東西,他們手裡全部找得到。女職工甚至連衛生紙都帶上一箱。還有毛線,沒事的時候可以織件把毛衣。還有挑花線,空了可以鉤被罩茶巾。
春節後賭局稍稍消停了一陣,各人都有各自的見聞要說。市裡關於三線廠有什麼精神,群眾中有什麼小道訊息,“四人幫”被打倒後文藝又是怎樣的活躍,多少老歌唱家都出來了,又有多少大毒草拿出來放在新華書店的架子上賣了。而最氣人的,是那些留在上海死都不來的人也沒怎麼受到處分,一樣過得很好。先前騙他們來的時候曾經威脅說,如果不服從安排,二十年不包分配的話果然是嚇唬他們的。有人扛過去了,留了下來,也分配了,來的人都後悔莫迭,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就應該死硬到底。從來法不治眾,大家都不動彈,上面也沒有法子不是。
徐長卿去見了幾個老同學,有人裝病,後來進了街道工廠。有人不裝病,後來也進了里弄生產組。大家見了面就嘲笑他,說誰讓你要這麼積極?徐長卿笑笑,說見識一下廣闊天地,也是一種磨練。同學都笑他,別裝革命了,誰不知道你呀,哪次革命活動有你的份?你不是專門出去下棋的嗎?書包裡什麼書都沒有,就有兩袋棋子,和一張自己做的摺疊棋盤。
說到書,留在上海的同學拿出幾本書來,說是新華書店買的。居然是《百合花》和《青春之歌》,徐長卿急吼吼地像搶一樣借了來。同學說,你是沒看見那排隊買書的場面,頭一天不知怎麼放出了風聲,說新華書店要到一批毒草,結果半夜三點就有人去書店門口排隊了,比過年前排隊買雞鴨魚肉還要積極。人家買雞買魚,小菜場的攤頭前丟個菜籃子扔半塊磚頭,就算是佔了號頭了,誰都認帳,不會亂了隊伍。這排隊買書啊,就沒有扔磚頭的,全是穿著軍大衣站一夜。徐長卿拿了書就沒怎麼聽得進同黨的話,同學說,我都說了借你看,你急什麼?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