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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色平靜,兀自剪下多餘的旁枝,不料尖利的枝卻深深地刺進了我的手指,粗而尖的枝,入肉時我竟沒有一絲察覺。
但手指的痛感卻緩緩來了,如同用鈍刀割,滲透的痛可入骨,細細地往外流著血。
我任由林錦草草處理了傷口,沉默半晌後,終於道:“傳令,將韓國夫人的靈柩運回幷州,厚葬。”
我轉身回宮,換了一身素衣,便直往迎喜宮去了。
迎喜宮中本是華麗,如今撤去所有陳設,只顯空寂。正中供著一座靈臺,素幡白幃層層掛起,被風吹得飄卷難定,湧動一室的雪浪,觸目冰冷,望之淒涼。
蘭兒一身縞素衣裳,不施粉黛,一望便令人憐惜。她跪伏靈前,啼哭不止,望見我,便撲入我懷中放聲悲泣。
我摟著她輕聲勸慰,半晌她才止住哭聲,神色微茫地立在一旁。
不時有妃嬪、女眷前來弔唁,斜陽一寸寸沉下去,夜色已暝,遠處的一切便開始看不真切。我靜坐檯旁,望著靜靜平放的靈柩,忽然覺得無比荒誕,只想笑。
內侍尖細的嗓音倏地傳來:“陛下駕到!”
我略略一笑,起身迎駕。
李治面色蒼白,腳步微浮,由內侍攙扶著,想來是大病初癒,身子仍虛。
他一臉痛楚,扶住靈柩,似難以自制,眼中竟流出淚來:“是朕害死了夫人!”
內侍宮女趕忙上來勸住李治,我卻離得遠遠的,低頭撫弄手中的玉鐲。
李治拜祭完畢,正坐在一旁的椅上養息,靈幃後忽隱隱傳來女子的啜泣聲。
“蘭兒……”李治低喚,“是你麼?”
“陛下……”靈幃一挑,蘭兒便奔了出來,見了李治,只喚得一聲陛下,便雙膝跪地,哭得十分淒涼。
李治原就悲痛,如今被蘭兒如此一哭,當下那傷懷又被勾了起來,便將她摟定在懷中,二人一同垂淚,眾人百般撫慰,這才漸漸平復下來。
蘭兒卻摟著李治的脖子不肯放手,她嬌聲泣道:“陛下!今夜莫再留蘭兒一人丟著在宮中,空洞冷清,實在是嚇煞人了!”
“這……”李治神情有些尷尬,他抬眸詢問似地望著我。
“蘭兒新喪,她又年幼,確是可憐,理應全力撫慰。”我淡淡說著,“臣妾今日微感不適,先行告退。”語畢,我徐徐轉身,那一刻,光滑如鏡的青磚映出我的面容,眸光清冷,令人膽寒。
月色透過婆娑樹影,映得大殿格外冷寂。如此的冷寂,能令我總是警醒著,與周遭維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我所居正宮雖不如迎喜宮高華,卻勝在寬敞清雅,巍然不動。
斜暉投下雕花窗欞的影子,湘簾半卷,玉屏靜展,麟香漫漫,輕暖宜人。
新茶的香氣微微瀰漫,案上白瓷芙紋杯四隻,碧茶悠悠,色澤柔雅。
“許御醫要告老還鄉?”我親自斟了杯茶,淺抿一口。
“是,臣已老邁,實不堪錄用,請娘娘應允。”許胤宗雙腿顫顫地跪伏於地。
“你年已八十餘歲,在隋唐之時便是一位名醫,生平醫治奇症怪病的人,已有數千人了。如此功績,確是傲人。”我凝視著他,“准奏,再賜你良田宅院,你可安心養老了。”
“臣謝陛下。”許胤宗謝恩告退,顫顫悠悠地去遠了。
林錦邊為我斟茶,邊絮叨道:“這許御醫真是神醫啊,宮中所有御醫都說韓國夫人受寒太重,恐怕活不過三日,經他妙手,夫人竟挺過了數月,確是驚人。娘娘為韓國夫人大費周章,又是名醫又是名藥,宮中無人不讚您賢德。”
“呵……是啊……”我輕笑,眸光微微一閃,隱住了剎那間洩露的情緒,“他確是神醫……”
他確是神醫,能使一個將死之人,平白地苟延殘喘了數月之久,如此醫術,令人不得不嘆。
只是那將死之人,究竟是盼望立即解脫,亦或是願意受盡痛苦掙扎而後才悽惶地死去,那便不得而知了。這是個何其殘忍的選擇啊。
大姊臥病的那宮殿,浸透著清苦的藥香,毫無生氣,彷彿漆黑深潭,無論何時都令人覺得害怕,想來她那最後的日子,必是度日如年。
廊外宮燈輕晃,春深似海,繁花似錦,清香徐來,碧綃紗帳輕卷,暮色四合。
有內侍來報,昨日朝中友人為許胤宗設宴送別,他不勝酒力,昏暗中竟掉入池中,待人發現撈起,卻已溺死。
我嘆道:“可惜了,厚葬吧。”
此事便如此完滿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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