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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恨到能看出一個洞來，她也還沒有罵她。不濟事的，不用做了。所託非人，只能怪自己。況且這會兒有更重要的人來了，太后得顧著。皇后挺著高高的肚子來陪她，正趕上了“好時候”。

每逢花束子出事，她的心裡就不舒坦，這回，又對了。

只看一眼，就覺有隻小手在拽心肝呢。慧敏趕快把眼睛偏了偏，厭惡地說：“怎麼回事兒，她怎麼在這兒？”

當然的，特地讓下人打聽的，怎麼會錯，可是唯有如此，才能救她。

太后果然見到她就不一樣了，臉鬆下來，特別和藹地說：“你怎麼來了，孩子又踢了你了？”

“不是，老悶在屋裡難受，我出來走走，皇額娘，多陪您一會兒。”慧敏繞開花束子，走到太后的下首去坐了，然後不經意地提到：“出什麼事兒了，能不能讓她跪外邊兒去，看得煩死了。”

“算了，不是什麼大事兒，讓她回去得了。”太后反倒靜下來，打得主意誰也猜不透，揚揚手：“你先走吧。”

花束子趕緊把眼淚抹淨，低頭退了。自始至終，她都想關著眼睛不望皇后，可又捨不得。像受驚的兔兒似的，可招人疼。

慧敏只好裝著沒看見，又跟太后說：“皇額娘，我害怕。”

又來個添柴加火的了。太后心內一蕩，悶頭剛想說話，慧敏又續了下去：“不過見到您我就不怕了，我得有勁兒，有勁兒才行，管她說什麼，都不關我事兒。”

這是講太妃呢。太妃真是瘋了，為了出口氣，什麼話都敢說。她就是要撒瘋，為了把博果爾也逼起來，逼得“奮勇抗爭”，那才好呢。

外邊的人是不會相信皇后也去犯傻的，但是架不住趁機混水摸魚，反正謠言嘛，人多嘴雜，這些話，是火。把火生起來，把人架上去，眾人拾柴火焰高，反正將來燒死了的，又不是他們。

皇上他還活著呢，幸好還活著，要是他死了，就得拽著一大幫人去死吧？

“我知道，是我們。”還沒等太后評判，慧敏就先說了：“皇額娘，現在都等著翻船呢，他們可樂意了。皇額娘您辛苦了，您是最累的，我看著都累，可我，什麼都幫不上。我可不能這樣，今兒我來看看，我看看，一定有我能幫上的。”

這話是真的，哪怕，壓著一點點扭曲的快慰。更多的，也是傷悲。不管是為了誰，慧敏很難過，這些天來，無論怎麼給自己打氣，到底還是會慌。她難受，她跟太后一樣地難受，她們的壓力一樣大，一樣憋著，憋著一股氣，不能讓它散出來，這真受罪。

太后擔心江山，擔心孩子，她也一樣。一個，看著自個兒的孩子去死，一個，盼著他來。兩個母親，抱著迥然不同的心情，在等候著。當中有多少驚濤駭浪要席捲而來，妄圖將她們吞噬。

沒有辦法，除了站得筆直，挺起胸膛來迎接它，沒有別的辦法。就算是手拉手，又能增強多少力，無法估量，只有等危險臨頭才知。

最可惡的，是在這時候，自己人還來扯後腿。嶽樂？太正常了，福臨那傢伙，不提他才有鬼呢。他就想把擔子扔了自己就快活了，也不管別人要為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既然話到嘴邊，不如說個痛快吧。太后摟著她聊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得能把心裡話說給她了，於是說：“你餓不餓，不餓，咱就先往下說。”

“不餓。我不餓。”慧敏猜到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了，往下人堆看了一眼：“你們都走。”最近這幾夜，孩子都特別安靜，彷彿為了能讓母親有更多的時候思考。這很奇妙，命運讓一個還很年輕的女人，被迫成熟。強大的壓力讓她在一夕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從前那些丟不開的，全都通了。

她恨過怨過，強烈的憎恨很痛苦。現在什麼樣的風浪也都經過了，烏雲珠死了，福臨也快死了，再恨下去，也只是讓自己難受。

依然無法原諒他，只是為了自己能夠騰出更多的力氣，也必須將他丟開。

怪不得人們常說，當一個女人變成母親，她的能耐，就連男人也自嘆弗如。原來是真的。

不再去想心裡的沙子。慧敏安靜下來，決心將太后所說每一句話都深刻牢記。

“皇后，你也辛苦了。這麼久了，福臨對你怎麼樣，我心裡也有數。那是他不懂事，犯糊塗，你別跟他計較，他病了，他不是成心的。他已經悔改了，咱們不看從前，看以後吧，啊。”

“我知道，我還想見見他呢。”明知太后不會允許，有些話也是要說。事實上，如果真能再見福臨一面，慧敏想象不出她會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