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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十一年六月初三,昭憲太后薨逝,只與太后之號,靈位不入太廟,梓宮不入皇陵,只許葬入妃陵,不繫帝諡,後世也不許累上尊號。
昭憲太后七十餘載富貴榮華,至此,灰飛煙滅,夏氏黨羽亦被逐出權力中心。
數日後,弈澹的身子終是好了許多,朱成璧款步出了儀元殿,只見天空是一汪碧水般的澄澈,觸目所及的殿外,奕渮一襲月青色長衫,正望著遠處靜靜出神。
朱成璧徐步上前,微微展顏:“王爺安好。”
奕渮回過神來,臉上的神色卻是捉摸不透,有些悲憫,也有些沉鬱,他微微一笑以作回禮:“娘娘金安,皇兄怎麼樣了。”
朱成璧微微轉眸,摘下手上的鏤銀鑲玉護甲對竹息道:“方才沾了些湯藥,你且去擦拭乾淨了。”
竹息忙帶了身邊的宮女一同下去,朱成璧見四下無人,方低低道:“太醫只叫皇上好生養著,表面上皇上還算身子康健,只是自從廢后以來,皇上就是五內鬱結,如今太后薨逝,一時間沒調理過來,新疾舊病疊發,怕是身子大損。”
奕渮點點頭:“如今夏氏黨羽大有凋蔽衰零之勢,前朝也頗不太平,你在後宮也要多多留意才是。”奕渮微微一頓,似在思索,“我也聽說了昔年昭慧太后之事,是因為這個皇兄才不許太后靈位入太廟的嗎?”
朱成璧心中一跳,微微避開奕渮的視線,只道:“皇上確實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奕渮略略點頭,卻沒有移開視線,沉悶的聲音彷彿從胸腔逼出:“皇兄素來與太后感情甚篤,你可知道是誰挑動了皇兄的疑竇?”
朱成璧悄悄把雙手縮回袖中,只覺得手心膩滑而潮溼,低低道:“我並不知道。”
奕渮終是別過頭去,靜靜看著儀元殿的漢白玉雕欄:“皇兄似乎非常憤怒,我幾次請求希望在太后靈柩前磕個頭以盡哀思,皇兄都沒有答應。”
朱成璧微微垂眸,奕渮也是由昭憲太后撫養長大,只是不同於昭慧太后,當年的璟貴嬪是自願將他交由昭憲太后撫育,即便昭憲太后犯下大錯,在奕渮心中,卻依舊是把她當做母親的,只是,如果他發現昔年之事是自己一手揭發,會是怎樣的驚怒交加?不,不行,這件事情,絕不能讓奕渮知曉!
朱成璧沉沉嘆氣,婉言勸道:“皇上在氣頭上,難免語氣重些,我會幫你勸一勸他,你不必難過。”
奕渮沉默不語,許久只是輕輕道:“不必了,我知道他的性子,若只是在氣頭上,他不會將此事做絕,昭憲太后薨逝,後事竟極其冷清,我只怕她在泉下魂魄不寧,你且好好保重吧。”語畢,奕渮自是緩緩離去,一個恍惚,卻見梁王正妃徐徽音攜了長寧宗姬立於不遠處,心頭微微發酸,他的心情低落,自有嬌妻愛女陪伴左右,我又算什麼呢?
天長地久有時盡,更何況,你我之間從來都隔著種種人事,若有一天,我們真的走到盡頭,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秋意的氣息逐漸瀰漫起來之時,萬金閣的葉德儀懸樑自裁。
朱成璧閒閒在御花園散步,看著真寧在鞦韆邊上與玄淩說笑,伸手掐過一朵杜若細細賞玩,竹息輕輕道:“奴婢查實了,這位葉德儀並不是德州知府的女兒,只不過是李代桃僵的把戲罷了。”
“李代桃僵?”
“是,昔年昭憲太后省親之時,在路上看到了葉德儀,彼時的她還只是個孩子,她的母親得了時疫,奄奄一息,故而太后收留了葉德儀,只不過早些年是在夏府裡養著的,後來又送去了德州知府家為養女。”竹息娓娓道來,如今她在後宮的宮人之中也算得上是頭一份的尊貴,自然沒有什麼事情查不清楚。
朱成璧望一眼天空,陽光灩灩,碧色如洗,夏氏姑侄掌控後宮多年,如今,陰雲既已逸散,心裡,到底還是為葉德儀低低一嘆:“她卻是忠心之人,因為葉氏養了自己多年,便心甘情願入宮,又為太后效馬前之力,即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來求本宮。”
竹息亦是嘆息:“忠主之人,於這個爾虞我詐、拜高踩低的紫奧城,確屬難得。”
朱成璧輕輕一彈漣澤幽蘭的水袖:“罷了,葉德儀自裁雖是大罪,但也可算作是為昭憲太后殉葬,昭憲太后的後事頗為冷清,未免皇眷宗親議論紛擾,便將她好好葬了吧,待到皇上精神好些,我便再為她求個諡號,也算是不負了她的忠心可鑑。”
竹息微微屈膝:“娘娘仁慈。”
朱成璧沉思片刻,轉了話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