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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青梅不解意 陳府。書房。畫扇難遣炎日暑,開軒聽取苦夏鳴。
陳則涵丟下畫了一半的紙扇,徒留半朵殘荷在無窮碧的風光裡,徐徐行至窗邊,推開虛掩著的窗戶,夏蟬的鳴唱便更加喧囂起來,鬧得陳則涵心中更加焦躁煩悶。
陳則涵轉身,看著書案上已經摞了幾日的一疊賬本,心情不由又煩躁了幾分。
幾日前,他爹陳大老爺陳於致讓陳府賬房的總管事陳忠送來一摞百草堂及其名下的藥材生意往來的賬冊,叫他學習藥材經營一事。陳則涵素來不喜鑽營籌謀之事,過慣了閒散逍遙的生活,一心只想將這滿沾銅臭之氣的冊子都悉數扔了去,奈何他又忌憚他父親的威嚴,害怕陳於致的考校,只得在這酷暑難耐的夏日乖乖窩在書房,因此連日來不過看了這一疊子賬本頭上的兩三本。
陳則涵愈發覺得頭昏腦脹,一時又記起連日來的不痛快,幾步疾走,在臥榻上坐下,猛灌了幾口冰鎮西瓜汁。
自從幾日前的那次遊湖被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景七攪黃以後,陳則涵的心裡就不是一般的不痛快,滿腹心思都在琢磨那日他醉得不省人事之後蘇珺兮與李景七有沒有發生什麼,都在尋思要不要尋蘇珺兮瞧瞧狀況……
千般煎熬,捱到了用午飯的時辰,陳則涵顧不得吃飯,也不理他父親發現了要如何,只迫不及待地奔去了一鶴館。
一進一鶴館,陳則涵就看到幾位老大夫在前堂坐館,幾個小醫童進進出出奔走個不停。陳則涵略無措,就回過神來,一一上前與他們見禮。一鶴館的幾位老大夫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除去今日不在坐診的老頑童周老大夫還會與年輕後生們玩鬧一番,其他幾個都是莊重老成的,何況此刻他們手頭上的醫務正繁雜,因此也沒有多餘的功夫與陳則涵寒暄,陳則涵行過禮便徑直去了後院。
待陳則涵進得後院,又被後院大廳的陣仗嚇了一跳。只見大廳裡臨時安置了好幾張桌案,每張桌案上都層層疊疊壘著兩三摞卷冊,陳則濤、蘇珺兮和魏書義等幾個年輕大夫正伏案疾書,一時翻閱桌案上的筆記和書冊,一時又與一旁的小醫童溝通交流,大廳牆角好幾盆冰塊化得只剩了一半,周圍溼了一灘水漬,幾個小醫童尋了空,只反覆地添茶倒水擦地……
看到這裡,陳則涵才恍然大悟,記起此時已進了六月,正是醫館整理總結半年來所有醫案記錄的繁忙時節。
每年六月和十二月,一鶴館都有年中與年末總結。一鶴館歷來的規矩,一則顧念醫館的老大夫年紀大了精力有限,二則也給醫館裡的年輕後輩提供更多的研習機會,每到這個時候,醫館的前堂就由十來個老大夫輪班坐診,而整理總結醫案的繁雜事務就都交給了醫館裡的年輕大夫們。
思及此處,陳則涵便知這裡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人仰馬翻,心知不便打擾,就退了出去,只是心中難免升起一股落寞的情緒。
陳則涵緩緩踱到院子一角的石桌邊坐了,眼睛卻望著大廳的方向深思起來。
雖說他平日厭棄鑽營籌謀,因此不事生產,只追求閒情逸致的富貴生活,然而,當此刻看到忙碌的蘇珺兮、陳則濤和魏書義等人,忽然就懷疑起自己的二十年生活來。或許,自己真如爹爹所恨一般不思進取沒有追求?
如此,再望向蘇珺兮,陳則涵就覺得她似乎遙遠的不可觸及,就覺得她的世界似乎朦朧的不能看清,便不再那麼肯定,眼前的蘇珺兮,就是他往日日日伴在左右守著長大的青梅竹馬,就是他往日時時哄在手心傾心相與的紅顏知己了……
陳則涵想著想著不禁就有些頹然,一時又記起爹爹的一向恨鐵不成鋼,總步步緊逼,一時又想起蘇珺兮的一顆芳心不知處,總飄忽不定……自己也說不清是失意,孤獨,還是挫敗,只一腔不得安寧的心緒縈縈繞繞揮之不去,倒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沒處發洩。
剛剛陳則涵站在大廳門口躊躇不前的時候,陳則濤就已經瞧見了,奈何他怎麼也脫不開身,因而也沒有搭理他大哥,等到他忙完一陣,得了空隙時,抬頭卻看見陳則涵離了大廳,遠遠坐在院子一角的石桌邊,似沮喪不已。
陳則濤平日雖痴迷於研究醫藥學問,但身為二房嫡出的獨子,並不落了人情世故,雖略顯端肅老成,卻是個明白人,哪裡會不曉得陳則涵與蘇珺兮之間不同尋常的青梅竹馬的情誼?此刻見陳則涵這般情形,心道只怕大哥尋的就是蘇妹妹,因此,他趁著片刻得閒,起身走至蘇珺兮身邊,輕聲說道:“蘇妹妹,我看大哥剛剛在大廳門口晃了晃,便一直在院子石桌邊坐著,不知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