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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快要不行了呢。”輕柔的嗓音從身後準確無誤地飄進耳中。
我心神一蕩,天闌將溫莆從草地上拖起,脅在手臂中,鋒銳的劍刃遊離地架在他脖子上,而此時溫莆的臉色卻比劍光還要森白,裹在他披散的黑髮間幾乎要看不清人形。
只是這短短一瞥,足以亂了我的心神,步步緊逼的利爪毫不放鬆地刺進心窩裡。
甘藍同我說過,這鳳袍是用天上織女千年才能織出一匹的“琵琶錦”製成,沒想到這個名字取得果然貼切,裂帛之聲猶如琵琶當心一劃,只不過這一聲是真真正正地震碎了心緒。
細膩的手指被豔紅的血浸染,雪天紅梅一般流淌著孤傲的色澤。
他一爪未及心內,向後抽出,試圖再行一擊。
我失力重重跌落在地上,血脈凝固地看著他獵鷹一般撲下,裹挾著漫天殘酷的業火來終結我將將完整的生命。
凌厲的劍氣橫掃而過,我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向後拖行,狂風捲過,藏青色的身影提劍而立。
我稍稍鬆下一口氣,發出疼痛的□。
一藍一青兩個人影攜著灼熱的風打得地動山搖。若說我先前打得還算講幾分條理,那麼此刻這二人的架勢更像是潑皮無賴。參天古木,落花飛草,被揮灑潑墨的仙氣劍勢盡數折斷,紛紛散散。
我按住心口汩汩不絕的鮮血,抬頭見天闌早已被夜七所傷不省人事,手腳並用地爬向昏迷在一旁的溫莆。他冰涼的肌膚下開始感受不到生息的流動,遙望一眼快要分不出輪廓的山洞,我將溫莆靜靜放在地上。
豔紅的喜袍看不出有多麼狼狽,當我飛身跌進同樣色澤的無量業火中時,恍惚覺得,我生來就是與它融為一體的。
熱浪掩蓋了天外的怒吼,全身被灼燒的痛覺一起傳來時原來會喪失感知的神經,神智還清楚地留著一個支撐,溫莆。
密閉的山洞裡灰暗不見天日,無量業火每時每刻都貪婪地侵蝕著我的仙元,守著最後一點仙氣在亂石堆裡瘋狂地翻找,尖利的,灼燙的,枯礪的石塊,都不是那個,都不是那個最後能承載他性命一滴希望的根。
洞頂開始搖搖坍塌,肩上額頭擦出血跡,順著臉頰淌進嘴裡,落在眼角不過徒增一片赤紅礙眼,轟隆一聲巨響,強烈的衝力將我死死按進裂開的石縫中。
精疲力竭。
不,還有一處可以動。
右手屈起,在火中變換著幾萬年來被刻意遺忘壓制的手訣,心裡是絕望邊緣的猶疑,萬一失敗,這業火石堆就將是我與溫莆永遠的墳塋。
在焦熱中顯得尤為明顯的一點冰涼落在手心裡,振臂一揮,擠壓的重量終於消失。
我緊緊握住手裡的瑩瑩青光,感慨地嘆息。若真說我身上有何絕世法器,那倒可以算上這把落葵劍了。我剛修煉術法之時,父君從天地四極的四根撐天神柱上偷偷取下一些角料,親手鍛造出這柄落葵劍給我作為法器,我昔年道行不足無法駕馭落葵劍強大的靈氣,往往幾招下來反倒被它劍氣所傷,便只好將它小心翼翼藏匿起來,只在父君種下的長生花地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足以匹配它的招式,作為一把天地難尋的好劍,它配我這個主人真是可惜得很。
此刻,它終於又在我手中重見天日,只是,我不知還有多少氣力來揮動寂寞了萬年的它。
一劍又一劍地劃下,落石碎屑隨劍氣四散飛舞,無量業火的焚燒已經讓我靈臺陷入迷亂境界,伏爬著一手揮動,一手摸索,忽然,手下終於出現不同於枯澀石頭的觸感,可我雙眼已然被血紅矇蔽無法視物,快要毀滅的希望又催生出來,哆哆嗦嗦反覆撫摸著。
是了,沒錯,有溼潤冰涼的一點點水跡印染上焦糊的手心,刺激著我即將殆盡的仙力,使勁一拔,木質的枯根攥進手裡。
我將那短短不足一指長的木根貼在臉上,顫抖的眼角終於淌下滾燙的淚水,比這炙烤著我身軀的無量業火還要灼熱的淚水。
落葵劍滾落在一旁,我艱難地按住心口,若是我還能看得清楚,那裡想必已無血肉形狀。
我混亂地想著,溫莆,我是不是很了不起,我總算救了你一命,可是不對,現在的我再也沒力氣走出這裡,我要和你一起死在這個地方,多麼難受的多麼可怕煉獄一般的地方,可是你好歹有我,所以你不會在意,對不對?
你怎麼不回答,你看,我已經覺得不那麼疼了,我不難受,你也不要難受好不好?
是誰在對我說話?是誰想掰開我的手?是誰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