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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牛
…
他是十七歲蕩平胡虜、二十一歲親手弒父的鐵血帝王;他是“一念善蒼生幸甚、一念惡生靈塗炭”的不世奇才。楚蕭兩國隔著滄江南北對峙,十數里甲冑如霜色,萬千騎鐵馬踏河山,不過是為了那個塗亂人世的禍水紅顏。 薛琅琊:我是皇家子,他是墀下臣,我要他死,難道不可以?
第1卷
楔子(1)
清朗飄渺的男子歌聲從看不到盡頭的遠空飄來,音調悠揚、無悲無喜:
動人節氣,綠蠟香新。
尤記得梅妝繪亂,照月虹裙。
崔嵬高闊的丹宸殿中,只點著一支落地的青銅鶴嘴燈,照亮了方圓七八尺的空間,一個女子站在燈光中央,只穿著白色縐紗短襦和同色長裙,裙下跣足如雪,身周的褚磚地上,四散著翠鈿、鳳釵、朱錦、金紗、繡履、霞帔。
少年挎劍,諸峰登臨。
只道是百川蕩盡、極目天青。
歌聲還在繼續,聽在耳裡,如風中松、石上泉。
白衣女子凝神細聽,菱角般的朱唇微動,輕言細語道:“是秋談……青闕城將破之日,難為他還念著小滿姬……”
在燈光照不到的宮殿深處,傳來悠遠低沉的男子聲音,語調很冷:“你終於還是瞧不上,朕為你奉上的中宮至尊、母儀天下!”
噫籲,現如今,歌罷空留餘音。
女子垂眸,環視腳下凌亂堆皺的奢衣華服,並無半語,只是嘴角微牽,綻開一個輕渺的笑意。
“養珠……你過來,幫朕掌燈!”只能依稀看出,暗處的男子穿著鴉青色廣袖闌衫,半依在花梨木羅漢榻上。
嗟呀,這一場晦明與春秋。
錯付了流離年,繚亂了錦繡心……
女子身形微動,一步一步走入鶴嘴燈照不到的暗處,不久,一簇火苗騰起,羅漢榻上置的矮几前,長信燈亮起,照亮了榻上的男人。
劍眉之下,烏沉沉的雙眸泛出暗藍色光芒,鼻樑卻從根部開始,有些向右歪,雖然有此缺陷,這個男子仍是英俊得讓人難以逼視,並不理會白裙女子,泛著幽冷藍芒的雙眸只是死死盯著殿前十數扇長窗,那個方向反而不如殿內陰暗,有隱隱跳動的紅釅火光倒映其上。
“看來青闕北門已破,不知何時會到皇城之下!”男子轉頭望向身邊侍立的養珠,唇角一翹,竟然笑了,但是雙眸卻冷冰冰的毫無暖意,“你來猜猜,能一日內攻下滎川,打到青闕城之下的人,會是誰?”
“陛下,大概是蕭國的白袍軍!”養珠順從地輕聲回答。
“不,是文浚源的白袍軍!”男子雙目一瞬也不瞬地凝注在她臉上,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端倪。
楔子(2)
“陛下,世上再也沒有文浚源此人,有的只是大難法師。”聲音清淺,毫無波瀾。
男子發出一聲冷笑,隨即面露痛楚之色,以手護腹,微微蜷起上半身,喘息半晌,才低低道:“好一個大難,佛門子弟、得道高僧,也在滄江兩岸燒殺搶掠,諸惡不避!”
“陛下明明知道,他避不了……”
“他避不了,全是因為朕,你是這個意思嗎?”男子聲音變低,聽起來陰森森的,煞是可怕。
“臣妾不敢!”養珠慢慢屈膝跪下,意態從容,竟沒有半點畏懼神色。
前傾身體,展開鴉青色衣袖覆在她纖細的背上,在養珠看不到的角度,男子臉上瞬時出現哀慼之色,垂頭似乎想在她鬢邊印下一吻,卻又硬生生停住,另一隻手伸到女子面前,意興闌珊地嘆道:“朕留了這麼些年,也該物歸原主了……”
養珠下意識地接過,手中握著的,是一段月白色腰帶,青緞滾邊,一首一尾繡著兩隻青色鳳蝶,顯然時日已久,月白色絲綢已有些泛黃,一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女子,在這刻雙眼被淚水模糊,緩緩抬頭望著男子:“陛下……”
編貝般的玉齒咬住下唇,略微遲疑,又顫抖著低喚了一聲:“寶倌……”
聽到這聲溫婉的輕喚,再也沒法壓抑自己的情緒,男子猛然俯身,將她用力抱在懷裡,長信燈影光閃動,鴉青色廣袖長衫下堅實的軀體在倏倏發抖,齒縫間發出近乎淒厲的低吟:“養珠,你恨我麼?”
女子任他擁在懷裡,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聲音空靈:“恨嗎?大概是恨的吧!”
“人生百年,千古世情,不外乎怨憎會、愛別離,若是不恨你,也不能和你相伴這麼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