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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朝一日,當你發現眼前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請不要傷心,不要怨恨,不要再次丟下我……此生所願,惟此而已。
韓燼雖然受了傷,又沒有好好睡覺,卻還是堅持送桂兒前往風止寺,因此那一天,她便沒有聽到山道上百姓的閒聊,也沒有聽說前一天晚上蒼崖紫院的那場大火幾乎將整座山頭燒成白地。而剛剛尋訪到南山君的扶月侯,連同南山君本人,都在這場大火中失去了蹤跡。
第十章 鴛鴦錦(二)
半個月之後,元寶的病已經大有起色。不光嗽症緩解,夜間也睡的安穩起來,不再輾轉反側夙夜夢迴。
與元寶的情況正好相反,桂兒被夢魘住的次數卻越來越多。她經常在半夜裡驚醒,滿身冷汗,轉眼間卻又把夢中所經歷的一切忘記了大半,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重大的危險在接近,仔細想去卻又了無痕跡。
唯一記得住的,就是夢中反覆出現的,韓燼的身影。
從童年到少年,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都是虛幻的夢境中唯一的一點真實。
儘管有些時候,她也會夢見看不清的人影牽著她的手走過滿山的杜鵑花叢;有的時候是自己跟在某個人的身後,無論怎樣追逐都抓不住他;她甚至會突然想起某個微笑的眼神,甚至是讓人心動的擁抱……醒來的時候悵然若失,滿心繾綣,可是卻不記得對方是誰。
除了韓燼還會有誰呢?
如果是韓燼,為什麼不讓她看到他的臉?
儘管整夜被夢境打擾是件不怎麼愉快的事,可是當她一想到自己不再是沒有過去的人,便又覺得,這樣的打擾也不是全無意義的。
這一日從風止寺回來,天邊低低的匯聚起了大塊的烏雲,彷彿壓境的大軍一般遮天蔽日,時值初夏,看來一場大雨在所難免。
回到家裡的時候,遠處已傳來隱隱的雷聲。韓燼不在,桂兒草草吃了晚飯,拖著元寶回到後屋,鎖上門窗,又把元寶往床上一塞,放下床帳,猶豫了片刻,睡在了外側。
“兒子,天氣不好,咱們早點睡吧。”
元寶眨了眨眼睛,同情的望著她:“孃親,要不……還是你睡裡頭吧。”
桂兒也朝他眨了眨眼,十分氣弱的說道:“不……不用了,為娘要保護你嘛……”
元寶似是而非的嘆了口氣:“元寶才不怕打雷呢。”說著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拍了拍她:“娘,有元寶在,不要怕喔!”
“誰說我怕了?快睡覺!”桂兒瞪了他一眼,將那隻手塞回了薄被裡。
元寶十分不以為然,翻了個身又說道:“孃親,你不如去找爹爹吧,有爹爹在你就不會怕了。”
“爹爹不在。而且……為什麼要去找他我又沒事?”桂兒有些心虛的回答道。
元寶也不在意,嘀咕了一聲“嘴硬”,便又磨磨蹭蹭的在被子裡摸到了她的手掌,用自己兩隻小手仔細的握住,這才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自他懂事以來便養成的習慣——每到這樣的天氣,這樣山雨欲來的夏夜,只要這樣做,就會讓自己最親的人安心一些……
桂兒轉過頭看著元寶精緻的眉眼,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小小的陰影……很溫暖啊兒子,她笑起來,兒子兒子,你可知道,你是娘這原以為平凡其實很跌宕起伏的一生裡,得到的最大的奇蹟!
謝謝你兒子!
終於,在大雨落下之前,桂兒伴隨著沉悶的雷聲陷入了異樣的夢境。
這是一段彷彿曾經來過的地方——
恍惚中,也是這樣的天氣,她被人攙扶著坐下,眼前晃動的全是琳琅的珠翠,紅蓋頭上的流蘇隨著走動一絲絲拂在她的臉上,癢癢的,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再後來,耳邊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門被推開了。
那一刻,所有不知明的情緒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一瞬間炸了開來——
她能感知心上的震動,身體卻不屬於自己,就那樣在某個不可能存在的地方看著坐在床沿的紅衣女子,她正用力的扯下蓋頭,一件件扔掉鳳冠霞帔,只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直直的走到那個人面前。
他的臉被燭光擋住了,她聽不清他們說話。遠處的雷聲翻滾著,有急雨打在窗欞上的聲音……
她知道她正有滿臉的淚痕不曾拭去,卻倔強的,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隨後當著他的面,奪門而出。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她的身影很快融進了黑暗中。
很難過……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