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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護衛掀起大帳,朝前邁入一大步,才要跪地見禮通報,案前的朱棣已抬起單臂止住了他,看一眼來人,應道:“何事?”
面前的將士趕緊躬身回道:“回燕王,是軍醫讓屬下來回,藥已備好,殿下,該服藥了。”
朱棣淡淡道:“拿進來吧。”
“是。”
話音落下,一名醫官已端了湯藥欠身而入,屏息端至案前,小心置於他面前,再躡足而退。
帳內的護衛,剛準備也隨之而退,朱棣卻叫住他。
他才說了一個“去”字,她即刻握緊衣袖,仰著小臉望向他,軟聲在旁求道:“敷兒今晚……不要回去。”一雙杏目內,滿是期盼與擔憂之色,似擔心他少時就要讓人送她返回。
見他不答,她又向後退了小半步,小聲再加重語氣道:“敷兒,不要回去。”語雖輕,卻是倔強無比。一面說,小臉上,已是漲得通紅。
他隔了有數十步,低頭望著她,當著手下,一雙眼眸,看不出太多情緒。看了片刻,終,沉聲道:“去,傳令各營,如無急報,直接去回張玉朱能二人。”
“是。”得令的將士,再施一禮,大步而出。
她在旁聽了,似品出方才他的那一聲“去”字,並非是要叫人送她回去之意,登時,原本就已通紅的小臉,更是紅得猶似火燒一般。但那一副纖細的脖頸,卻依舊不肯低下,只無知無畏地望著他。
他仿若視而不見,兀自飲完了湯藥,才與之目接。她咬緊唇瓣,似猶豫了下,即開始解去粗重的外衣,費力地脫著。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眼見她一件一件脫去外衣,只剩下一身輕薄的羅衫,終,緩步步下大帳,走至她跟前。卻是越過她身旁,行至帳外,交待了幾句。
待再回轉身,卻見伊人那一雙瞳仁,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小臉上的喜色,竟絲毫不知遮掩。
他終是發作,含笑斥道:“秦羅敷,爾真是人痴皮厚。”
這句話,他之前也曾這般斥責過她。
她聽了,卻如同置若罔聞,反而順勢偎入他懷中。小臉,緊緊貼著他胸前的衣襟,低低道:“敷兒,想燕王了。”
是,她真的想他,一天只比一天思念他。
故而,在回程的途中,剛問了一句,聽到馬三保說他發了風疾,遂,不管不顧地直奔了來。
長案上的燭淚,已是累累垂垂,他似嘆息一聲,忍住身上的痠痛,俯身抱起懷內人,走向一側的臥榻。
簡易的木榻之上,她蜷縮於他的懷內,小手接過他的大掌,再展開他的掌心。才望了有片刻,就忍不住淚意,“嚶嚀”一聲,反抱住他胸前,再也不肯起。
彼處,他的掌心內,盡是刀霜劍影刻下的繭痕,直刺得她的指尖,一陣又一陣生疼。十指連心,再逼入人肺腑深處。
他攬過她,下頷抵著她的頭頂,只和顏道:“睡吧。本王也累了。”
她不答他,小小的身子朝他又偎緊了半寸,緊到不能再緊,密密地契合著他的。他有些失笑,長臂圍住懷內人,指腹處,是伊人柔軟的髮絲,散落在枕畔與他的指間。
她睡得並不沉,自從憶及前塵起,她很少有能酣眠時,往往睡至半夜就驚醒。睡夢中,滿目都是血漬,汩汩而下,汙了錦褥,也濡溼了她的羅裙。任憑,她怎樣用力去捂,總也捂不住。
果然,才睡了一個時辰不到,那熟悉的夢魘,就再一次不期而至。
她猛地張開眼睫,一頭一臉的冷汗,死死揪住他的衣襟。
他原本就淺眠,此刻,早被她驚醒,望著自己懷內那一張蒼白的小臉,溫言道:“怎麼了?”
她眨了下眼睫,待看清是他,隨即,似長鬆了一口氣,看著他良久,唇畔,始緩緩綻出一朵笑靨,卻不答。
只要他在就好。
自從她憶起前塵,她真的沒有一日不想他,不想念他溫暖的懷抱。若不是他,方寒枝,至此刻——仍是那離枝之禽,棲無可棲。
是他於無心無意間,救了她。
既失了心,也贖了身。
是他自那獅子橋上救下了她,雖曾一日一日讓她喝著那索命的湯藥,卻讓她於間或中,移情於他,再情根深種。
僅這一樁,她此生,已毋庸再掙扎在那不容於人倫的枷鎖中。縱使他日,她仍要死於他手下,她亦算得是死得其所。
她於忘卻前塵之時心繫於他,是他的無如燕王,讓這一份情,愈來愈深,終至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