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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金簪,扔到空奴面前,沒好氣地說:“我現在吩咐你自行了斷。往哪兒戳,你自己決定吧。”
如果他敢揀起來自裁,從此納為心腹。如果他敢往禽獸處戳去,從此納為心腹。如果他不揀,那麼不可以納為心腹,此後不能再讓他在屋中過夜,說到底,還是自己昨夜太困,腦子沒轉過來,一時大意了。
石榴跳下床之後,思維也隨之清醒。她還穿著中衣,她男奴也穿著衣服。兩個人隔了被子,這意味著並沒犯下孤男寡女間任何實質性過錯。思維清醒後石榴非常迅速地做出判斷,拋給空奴一枚金簪。
“您昨夜命令空奴那樣做……”他不敢去揀。
“我命令你?笑話,我最後下給你命令是到屏風後頭打地鋪去。”石榴見他狡辯,不再搭理,心中判定此人留不得,沒法培養成心腹。她自去木架前將扁嘴銀壺裡水倒了半盆,洗臉,刷牙,梳頭髮。
空奴期期艾艾地解釋:“您半夜時分,下令要抱抱。”
石榴握著梳子手停在了半空中。說夢話了?她放下梳子,讓空奴將昨夜情形如實講來。聽到自己只說了這一句夢話之後,心才放回肚子裡去。
要是被大空聽到再宣講出去,我就別想出門見人了。石榴默默地埋怨了一回周公,分明見不到,何苦要送小槐子入她夢中來。然後又默默地埋怨了一回小槐子,分明夢是假,何苦要在夢中與她“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既如此,起來吧。簪子賞你了。”石榴走過去,蹲在旁邊拍拍他肩膀:“去端早飯來,再帶上幾張饢,我要出去走走。”
柳下惠坐懷不亂,那大空至少算得上半個柳下惠。輪寶供養時他配合了,自己半夜說夢話出糗時他依舊沒亂來。石榴思量了一會兒,把這個男奴歸入心腹。
空奴很快準備好了石榴所需要事物,跟在輦後陪她出門。
“派人告訴都督,天女要到翰海府廣散福祉,包括兵營。請都督派官吏跟隨。”石榴端坐,一襲象牙白罩裙令她也有了點兒所謂天女氣質。
既然第一等第二等戰馬都在軍中,這裡又無一個熟人,她只能從正大光明渠道去了解戰馬情況。而有個回紇官吏跟在身邊就最好不過了,天女可不是白吃他們回紇飯擺設,請個官吏來監督著,既能出入方便,又能明確表示自己確在為回紇廣散福祉,四處唸經消災。人們常說,“外來和尚會念經”,她如今什麼西洋經都能張口唸。
關鍵時刻,麥當勞叔叔和肯德基爺爺也可以拿出來念一念……
原本只想著在軍中探一探虛實,再根據實際情況謀劃戰馬。當真正乘著輦被抬進營盤裡,石榴才知道什麼叫回紇兵,什麼叫戰爭。所有關於馬背上驍勇身影想象,都抗不過它背後血淋淋斷臂殘肢那些{炫殘{書酷{網 現實。
這些人剛跟突厥有過小規模衝突,火拼了一仗之後撤回。此時軍營是傷病營。石榴一行人還沒進轅門,就看到十來匹戰馬吐著白沫倒在地上,空氣中濃重鹹腥味鋪天蓋地湧來,血水混著泥沙流了一地。負了傷回紇兵都坐在帳外等著醫官上藥,慘叫一聲一聲傳進耳中。血肉翻裂,比司膳坊裡殺豬場景更令人頭暈目眩。石榴差點暈血。
她強忍著想嘔吐反胃感覺,唸了一遍阿彌陀佛觀音姐姐玉帝大叔外加聖母瑪麗亞偉大主阿門等天上天下一切諸神為傷員祈福。都是些無辜人啊!其上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然而不攻城,何以練兵。突厥與回紇衝突不斷,想必也有這些考慮。
石榴看了一會兒,覺得這裡醫療水平遠遠低於她在宮中所見。傷口最易被細菌感染,怎麼能隨便用布條包裹呢?自然要提出她建議,幫著減少些殘疾率。
“大空,告訴醫官,在營前架起大灶,放布帛煮沸水再晾乾。但凡需要包紮傷口人,都使用這種布。再問問他們,此地慣以何物止血,是小薊還是紫珠草、框木、三七?如果庫裡不缺,拿些一起煮了。”石榴輕聲吩咐。框木之類,全賴她在古代長大,有些事自然而然會懂得,比如常備藥物。就像在現代長大,感冒了會去買非處方感冒藥先吃著。
“再以小鍋煮醋,四處燻上。”醋亦可起些殺菌消毒作用。
在這個缺醫少藥地方,那些回紇兵依然一茬茬屹立著抵抗突厥,果真是刀尖兒上舔血摸爬滾打出來硬漢子。石榴下了輦,寫出幾張補血食材,交給空奴去翻譯。
她自己則挽起袖子,志願充當了一回護士。戰馬固然重要,眼前人命更重要。下不了狠心像醫官那樣在火上烤刀剜去血肉,至少能替他們清潔傷口,遞上一碗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