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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矮矮瘦瘦的日本人盯著我搖搖頭。
“光搖頭、不說話,是啞巴,還是舌頭沒了?”孫副官問那個搖頭的人。
那個人依舊搖搖頭不說話。
“拉出去砍了。”孫副官不耐煩地一揮手,士兵們立即上來押人。
那個搖頭的日本人突然說話了,一句也聽不懂,但絕對不是日語,我聽著只覺得是閩南話。
“你是臺灣人?”我問道,很是吃驚。
他直點頭,露出欣慰的神情。
“那你怎麼跟日本人混在一起?”孫副官問道,突然彷彿明白了。“你是日本人徵兵過來的臺灣人?”
“嗨呀。”那個人又是直點頭。
“這兩個呢,也是臺灣人?”孫副官又問道。
臺灣人猶豫了一下,沒點頭也沒搖頭,用閩南話咕嚕咕嚕說了幾句,沒人聽得懂。
“真要命,說什麼鳥語?”孫副官惱道。
“拿筆寫吧,希望他識字。”爾忠國在一旁說道,讓人找紙筆來。
孫副官和臺灣人開始 “紙上談兵”。一番寫寫畫畫後,總算弄清楚情況。
此人跟另外兩個日本人是開小灶的逃兵,因討厭打戰,便裝成當地人模樣,打算找個地方隱姓埋名,一起經營點小生意度日。
孫副官朝兩個日本人上下打量一番,便命令人將他倆拉出去砍了。
臺灣人立即跪下來替他倆求情,在紙上寫字解釋這兩個日本人是他的朋友,來中國也是迫不得已。
孫副官差手下對兩個日本人搜身,結果除了搜出一堆標著中文的西藥,還在一個日本人身上搜出女人的肚兜和帶有血跡的褻褲。
孫副官勃然大怒,立即命令手下將兩個日本人拖出去砍腦袋。臺灣人嚇得再也沒敢求情。
“你幹過缺德事沒有?”孫副官瞪著眼睛問臺灣人。
臺灣人連連搖頭,在紙上寫明他地位非常低下,在日軍裡當伙伕,跟苦役差不多。
考慮到他是中國人,孫副官還是放了他,允許他第二天天亮後再走。
臺灣人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屋。
孫副官帶人出村去,屋裡又恢復了寧靜。
爾忠國將從日本人身上搜來的一堆藥盒撥弄來撥弄去,又一個一個開啟,挨個聞一聞,挑出一個來,接著挽起我的褲腿,將牙粉般的藥灑在我的傷口上。
藥粉一旦進入傷口,痛得我幾乎跳起來。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叫道。一想到他是存心整我,我忍不住詛咒他:“爾忠國,你壞透了!以後生個兒子一定沒有小……”後面的話沒能說出來,他點了我的啞穴。
“狗咬呂洞賓,早料到你是缺德之人。”他漫不經心地將我弄躺下,拿藥盒當飛鏢“嗖”地飛向油燈。
屋裡一片漆黑。
我痛得要命,卻無計可施,只得握緊拳頭硬忍著,鼻子使勁地一吸一吸、強忍住即將決堤的眼淚。
黑暗中,爾忠國輕嘆一口氣,一隻大手伸過來,摸向我的頸窩部,猛然下壓。我立即感覺困得不行,沉沉睡去。
醒來後躺在野戰醫院的帳篷內。傷口已被處理過,纏著寬寬的止血繃帶,雖然仍感覺痛,但不再難以忍受,我在想是不是醫生給我打了麻藥,藥性還沒過去。令我感覺奇怪的是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旁邊一張窄窄的病床空著。
特護間?我想,待遇挺高。原以為會跟一大堆血糊糊的傷員混在一起,就像電影裡看到的那樣。
外面有人大聲說話,像在和誰吵架。我聽出他的聲音,正是跟老兵痞子閒聊的那個少年士兵。
“小土包子,不知道大爺我是誰嗎?”一個油滑的聲音問他道。
“我管你是誰,在這裡的不是傷員就是醫生、護士。”
“吔,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土包子挺忠於職守的嘛。我再說一遍,讓我進去,不然小心我扁你!”那人說道。
我一愣,這人說話怎麼像我們那個時代的人,也像我一樣稱這裡的人為土包子。他居然還用“扁你”這個字眼。
“我奉命在此守衛,誰都不許進去打擾傷員。”小兵說道。
“啪”的一聲,好像是扇耳光的聲音。
“你打人!”小兵叫道。
“就打你了怎麼著?只要大爺我想進的地方沒有不能進的。女護士的更衣室也不例外。”
“是誰這麼橫?”爾忠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轉眼腳步聲已在帳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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