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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副表情?好像你也有哪裡疼。”他立即問我,永遠都這麼心細。
“舊傷,已經好了。”我小心翼翼放下他的胳膊,幫他把衣袖放好。可一想到他身體裡流著日本人的血便極不是滋味。
這方面我承認自己狹隘——沒法不狹隘。
“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被鬼子的子彈射死了。哪還有命站在這裡說話?”我帶著怨恨說道。
我面前站著的不就是一個日本鬼子嗎?看著熟悉的春樹,心裡突然堵得慌。
“什麼,你中過彈?傷哪裡了?”他忘了自己的傷痛,緊張地問道,“你怎麼現在才對我說起?”那神情彷彿立即就要檢視我的中彈處。
提及此事,爾忠國的身影隨即浮現腦際——心再次絞痛。
“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恢復得相當好,幾乎連傷痕也沒落下。”看著他關切的眼神,我突然感覺自己是個心硬如鐵的女人,在某方面比鄒淼玲殺日本人時更心狠。
我一點也不好,對他來說簡直是邪惡的魔鬼。可他為什麼還是選擇對我好?傻不傻?
“拾伊,你一定(炫)經(書)歷(網)過很多痛苦的事情。都怪我不好,是我沒能保護好你。”他又自責起來。
“這是命,不是你的錯。誰也無法與命運抗衡。”我喃喃說道,竭力拋開那個人的影子,然而,他頑固地膠著在我的腦海裡,帶給我如潮水般湧來的思念和思念著的痛。
我無法阻止自己落淚。他還活著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訊息?
春節了,離家的人都想盡辦法回家與親人團聚,他為何遲遲不歸?
“如果你想痛痛快快哭一場,我不介意借肩膀給你。”池春樹憐惜地看著我,似在等待我的接受。
“春樹,我也想像你一樣堅強,但是我沒用,我想說我很難過,太難過了。”我痛苦地看著窗外那一樹綻放的臘梅花——它活得好堅強啊。它會哭嗎?如果會,那麼它哭泣時是什麼樣兒?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他攬我入懷,輕輕摩挲著我的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令我悲從中來,終於 “哇”地哭出聲來。
哭夠了,也哭餓了,他拉我出去吃飯。
我的眼淚鼻涕抹了他身上一大把,但他說不介意,因為我請他吃晚飯就能彌補他的所有損失。
“拾伊,”他一邊走一邊說,“下次我也哭時,不要吝嗇你的同情心。我要麼不哭,哭起來會比你更決堤。”
“你在笑話我嗎?”我問道,跨進位於巷口處的一家小麵館。
“沒有。但是,你哭的樣子實在太醜了,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哪有你這樣的朋友,當面說人家醜的,還加‘實在’兩個字。”
“真心朋友,不必虛偽。”他說,溫柔地笑。
與池春樹道別後回到住處不久,房東太太便來看望我,問我是不是想家了,因為她聽見我的哭聲。
我順著她的意思說是的,暫時回不去了心裡難受。房東太太說她相信我是個好姑娘,並說我一定能找到漢口的那個親戚,也一定能回得去。
當晚,我跟房東太太學會了烙餅——在兩分鐘內利索地將一張餅烙得又香酥又美觀。閒聊時房東太太跟我說起鬼子剛佔領漢口那會兒的可怕行徑:將時鐘撥快一小時,每天下午5時至次日上午7時為宵禁時間,發現行人不問緣由便當場槍殺。鬼子還劃分難民區、安全區,漢口很多房子就是那會兒被燒得一點不剩。來漢口謀生的人得萬分小心,若攜帶了違禁物品不是被打個半死就是被殺掉。
淪陷區的老百姓不僅受鬼子欺壓,還得受警局、聯保處、保長、甲長這些漢奸的盤剝,日子過得異常艱辛,生活苦不堪言。
“慢慢熬吧。”房東太太最後長嘆道。“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慢慢熬吧。房東太太的這句話令人心酸,然而後面那句話卻令人神往。
爾忠國,爾大哥,你一定要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
大年初四便被通知上班,大冷天的也不讓人消停。雖然格外冷清的生意令人惆悵,但有鄒淼玲作伴,倒也不覺得太憋悶。
她沒事便拿我開涮,將她的風流韻事悉數抖落給我聽,還美其名曰為了將我引上正道,她必須盡到當姐姐的責任,做到誨人不倦。她解釋說因為我媽不在身邊,春樹又忙,疏於調。教我這個玉古董,她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