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地對小姐妹貴琴說:“姐姐,我的紐扣做好了,請幫我看看,好嗎?”貴琴在廠裡做紐扣好幾年了,可以說是行家了。貴琴勉強笑了一下,接過篩子撥動裡面的紐扣。她一邊撥動,一邊不停地說著,鄰座的女孩不斷地向我看。她們說的是溫州話我不太懂,但我從她們異樣的目光裡知道我做的不好。一會兒,我聽見她叫師姐與另外一個女孩的名字,不知說什麼,似乎很大的怨言。果然,師姐說:“我也不知道她做的那麼不好……”那個女孩也用生硬的普通話說:“你做的不好,會扣錢的。”“我……”我說不出一句話來,又急又愧,汗水一個勁地往下淌。正在這時,貴琴嘴裡嘟囔著,把篩子重重地放在我桌上,埋頭做起她自己的紐扣。師姐說:“她說一會兒再給你看,有好多要不得,老闆會批評的。”我的淚珠滾落下來:“那怎麼辦?我摳下來,重新做,好嗎?”“不知道。”師姐也開始忙起手中的活兒。
我呆呆地站著,手足無措。女伴們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師姐,那目光我懂,我怎能不懂呢?同樣是四川來的鄉下妹子,師姐心靈手巧,我卻笨手笨腳。其實,我又有什麼可以清高的,只不過會寫幾句詩而已,除此之外,一竅不通……
後來,我茫然地坐在凳子上,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紐扣上晶亮的綴子,看啊看啊,我也不知道要看出什麼名堂來,痴痴呆呆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把廢的紐扣找出來,用剪刀一個一個往下雕,機械地木然地活動著。沒有人對我說什麼,也沒有關切的目光投射過來,我靜靜地雕著,沒有目的,不知道結果。
大概是快要下班時,我聽見師姐說:“貴琴,你幫她看一看吧,明天我幫你做。”於是,貴琴走了過來,從我桌子上拿過篩子:“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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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四月底,我來到溫州和師姐在黎明東路一家紐扣廠上班。
我是懷著一種寧靜的重新開始生活的心緒投入故鄉的懷抱的。我告訴父母我不走了,就在家裡一邊幹農活,一邊自學。我請求父親給我買一臺錄音機,我要讓父母有一天為我自豪!最初,父母也沒有說什麼,我也自然而然地隨父母上山勞動。但不久,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了。起初,只是鄉鄰別有深意地問:“菊花,你什麼時候走?”“菊花,你不走了?聽說你在外面幹大事賺了很多錢呢!怎麼還想回到這窮山溝?”後來,媽媽也開始嘮叨了:“你真的不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說得有多難聽!她們說,你那麼有出息最後還不是回到農村!以後我們還有臉見人嗎?”我覺得媽媽這最後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又有誰知道我心中的苦?又有誰憐我的弱與孤?其實,我對於回家一直是恐懼的,我也從內心裡知道我根本不適合這農村,這個家的。還記得出走後第一次返家,媽媽開口說的幾句話:“我們才沒有找你呢!你是不是拿了家裡三十元錢?”“你千萬別和別人亂說!我們都說你去西藏找你八叔了,你在上大學呢!”也許就是為了維護父母的虛榮心,為了維護自己所謂的自尊,我才活得這樣苦、這樣累吧!我不得不在心裡盤算遠走異鄉。恰巧這時,那個同在海燈武館學武術的師姐從溫州來信了,我打疊起千般惆悵、萬種哀愁,以一幅女強人的姿態步出家門,又開始了漂泊流浪的生活。
紐扣廠是“女兒國”。稱它為“女兒國”,是因為這裡全是清一色的女性,任何男士不得擅自出入。即使是某女的老公有要事相商,也只能一聲高一聲地在樓下呼叫。
這是一個特殊的王國。
每天你不用花費一分錢,便可以看到一場大型的時裝表演。夏季更是斑斕多彩,光是裙子就令你眼花繚亂。女伴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二十多歲的只象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三、四十歲的看起來剛二十出頭,根本無法辨認是“小姐”還是“太太”!女伴們的衣服幾乎是一天一換,一個比一個講究、漂亮,彷彿趕會似的,唯恐別人勝過自己。有意思的是如果一人穿一件漂亮的衣服,其他姐妹道一聲“好看些”,於是,最多隔兩天,你便會看到著同樣衣衫的一群光彩照人的女郎……
如果遇到女伴們情緒高漲,你還會欣賞到一場別開生面的演唱會。
一個唱“愛的奉獻”,一個唱“十五的月亮”;有人在唱“心聲”,有人在哼“讓我們蕩起雙槳……”往往唱到一半,大家來個大合唱,聲音清脆圓潤,不亞於中央歌舞團的女聲小合唱。師姐是歌唱的能手,那聲兒,那調兒,簡直是絕了。有幾次我們鼓動她去報考音樂學院或者去舞廳伴唱,都被她婉言謝絕。她說了:“姐妹們喜歡我的歌,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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