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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人,正是拎砍刀那人,兩人均是面色嚴肅,默默地走在前面帶路,一言不發。
轉進大門,張城發現這個院子相當大,坐北朝南,西側的院牆塌了一段,用木頭和磚塊堆著,痕跡很新。南邊是一排較整潔的房屋,最東邊靠牆的位置是一座磚砌的二層小樓。他們走在院子中間的小路上,兩邊是一畦一畦的菜地,種著青菜、韭菜、蘿蔔,還有些不知名的蔬菜,菜地邊沿種著西紅柿,掛在樹杈支起的矮架子上,角落裡還有一顆橘樹,枝頭還零星地掛有幾個青色的小果,樹下是一個低矮的雞圈,只是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年輕人看著張城走到小樓門口,便轉身走開,張城跟著中年人邁進門檻。
屋裡光線很昏暗,一步一步地邁上狹窄的樓梯,只見拐角處牆上有一個通紅的毛主席頭像,萬丈光芒下,寫有一個大大的“忠”字,吸引了張城的視線在上停留幾秒鐘,只覺得那豔紅的顏色和周圍汙黑的牆體放在一起,給人一種怪異又現實的感覺,既違和又協調,就像他們昨天一路看到的景象。
“爸,這就是他們領頭的那個,我給帶來了。”中年人說著,推開樓上房間的門。
一陣漚熱的氣息撲面,張城看到屋裡大床上靠臥著的老人。
張城有點怔住了,沒想到要見自己的是這樣一個人。
他從沒見過這麼老的老人,褐色的面板像風乾的蘋果一樣皺皺縮縮滿是摺痕,癟進去的下巴長有雜亂的花白色胡茬。老人的腰背嚴重佝僂,瑟縮的身形使他看上去只有個小孩子那麼大,他裹著厚厚的棉襖靠在床頭的枕頭上,下身蓋著棉被。他猜測老人至少有九十歲了,得算做他的爺爺輩。
屋裡擺著幾件舊傢俱,一個立櫃,一張床頭桌,桌上擺著盆盆罐罐,還有幾幅相框,張城注意到其中一幅呈現很舊的土黃色,是一個軍人站在一片廢墟前的影像。床腳頭的大方形木箱子上擺著一臺老式的旋鈕電視機,屋裡還生有一個小爐子,鐵皮製的煙囪從玻璃窗伸出去,爐子上熱著一個茶壺。想來這就是進門時那股漚熱的來源。
老人呼吸沉重,開門帶進的風使他不斷咳嗽著,用渾濁的雙眼打量站在門口的張城,努力喘了幾口氣,說:“呢要來收哦房子麼?”
老人的聲音沙啞又蒼老,夾雜著很濃重的口音,張城以為自己聽錯,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中年人,對方並沒有澄清的意思,於是他慢慢地說:“老人家,我們不是收房子的。我們是從浙江山裡回來的遊客,昨晚城裡起火了,我們沒地方去,才找到您家打擾的。我姓張,弓長張,叫張城,城市的城。您不要對我們有誤會。”
老人似乎很努力地傾聽著,他的頭稍稍側著,眉頭皺起,費力地點了點頭:“喔,不收房子了嗎……組織上給我平反了……很好,很好啊……”
張城有些費解地再次把目光投向帶他上來那個中年人,他現在正坐在床頭照顧老人。看到那有些傷感的眼神,張城頓時明白,老人可能已經糊塗了。
這塊獨處在大片荒蕪土地上的院落,坍塌一半的院牆,土地,房屋,拆遷的痕跡,實在不難讓人聯想事情的來龍去脈。
由樓梯牆上的“忠”字聯想得到這座小樓的修建時間,從桌上的照片看不難猜出老人年輕時的從軍經歷。這個從戰爭年代跨過來的老人,為民族的自由與尊嚴獻出青春和熱血,終於到了和平年代,在風燭殘年之際,卻要拖著病體擔心安身了大半輩子的頭頂片瓦將被奪去,一想到這兒,張城心裡不由升起一股不忍,他思忖著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老人,而老人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咕噥著開口。
“今天什麼日子了?”
“十五了,爸,十月十五。”中年人回答說。
第14章 炮樓(2)
“唔……薀藻浜破,前線告急呀……槍炮轟轟響,日本人前一夜放火燒城,戰友們死死頂住……那時槍林彈雨,槍管子是燙的……早晨……早晨坦克開來了,(霸氣書庫)大家把水壺乾糧都扔掉,跟日本人拼了……我想同弟兄們一起,姚營長卻讓我突圍到團部彙報軍情……通訊兵給日本人的炮彈炸死了,姚軍說全團數我年紀最小……他拍著我肩膀,讓我以性命擔保一定把情報傳達到上級……咳咳……”
老人回憶著往昔的崢嶸歲月,心情逐漸激動,一時喘不過氣大咳不止,他兒子在床邊替老人捶背揉胸,待老人“噗”地吐出一口痰在床邊痰盂,張城看到老人黑褐色臉膛上泛起的紅暈逐漸退下,喘息也漸漸平復下來,一顆心慢慢放下。他已從老人模糊的隻言片語中聽出當年戰事之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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