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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自己一個人臥在榻間想,心裡唸叨了一遍又一遍,只人真是到了,竟欣悉得言不出一個字。
延陵易抬手緊上伸來的腕子,靠坐在榻尾處,手落在少年額前,大拇指輕輕摩挲,替他拭著濡汗。她垂眸見他溫軟笑意盈上,忍不住隨著挑起唇角,靜靜微笑:“堂子裡事務繁雜,多日裡沒能來看你。夜裡,我就不走了,只這陪著你。”
少年笑意更盛,抬了手循著她唇角的弧度,感受了道:“姐姐可是笑了……笑了就好。”若以能看見,該是多好。失明十年,他姐姐的模樣時而於記憶中模糊,連她淺笑凝眉的神色由記憶中都是看不清晰了。
她抬手攥上他冰涼的指尖,輕輕呵氣濡了溼暖,復又闔在掌中,溫柔一笑:“越兒要過生辰了,今年想要什麼禮。”這天下,他要什麼,她都是會不遺餘力地奉上。
“姐姐…嫁人吧。”少年凝了淺笑,這些年,延陵空亦常常來看望自己,時而嗟嘆那女人怎麼怎麼樣,說得都是她!他嘆她這個歲數再不嫁,便是要老死閨中了,他甚以會攛掇自己也來規勸一番,“越兒今年的心願…便是看到姐姐大婚。”
“還太早…”她只淡淡搪塞了道,微斂了笑意。
“姐姐已近二十一齡了。”他蹙了眉,甚是擔憂延陵空的那些話。這個年紀,若論別家女人,早是懷抱子女了。偏她任憑歲月蹉跎,一顆心全撲在朝堂王府,也不肯細細琢磨自己的婚事。
“可是延陵空又胡說了什麼?我說過多少次了,他的話,你全作不聽就好。”她見他突地言及此事,便知是受了某人碎碎唸叨,隱有不悅,卻還是忍下。
少爺拉了她團袖,笑得有些辛苦:“世子哥哥,皆是為了姐姐好。今年可以大婚嗎?明年…就想著能見到小侄子。如果越兒還能堅持到明年此時…。一定是這個願望。”
“越兒。”她低聲喚了他,若不是低啞著聲色,必會溢位顫音,“你又胡說了。”
“越兒知道。姐姐不是不想,是不願離了延陵府,離了越兒。只越兒陪不了姐姐一輩子,或以明天——”
“別說了。”她截聲而道,容起怒色。
“所以,姐姐終是要找到伴你一生的那個人。就當是替越兒陪你了。”少年輕闔了雙目,只握著她的手一緊,笑意蔓延,“我…也很喜 歡'炫。書。網'文佐塵,若是他,最好。”
延陵易揚了苦笑,垂首貼著少年額頭,靜靜淺笑,“不會是那個人。越兒也不會離開我。總有個辦法會讓我守著你。生辰禮,你要重新選過……明年及你弱冠之時,姐姐還要送你份大禮。”
少年微一抖,於她懷中緩緩撤身,眸光瞬息黯淡,隱隱猶豫了回問道:“大禮?!”
“這天下如何?”她畢生的心願,即是將那個位子捧至他眼前,即便他再也看不到,也至少要坐上。以此為志,無以可擋,奸臣佞黨篡謀圖變,縱以聲名狼藉遺臭萬年,亦是值了。
少年輕嘆了口氣,不忍之色頃刻流露,他無意應下,只倚靠了她肩頭,目光呆滯:“天下又能如何…不如小侄兒的禮來得讓人喜慶啊……”
第六章 東宮心事
“主子,雲南亂了…”這一日午後,侍女賢兒得了訊息忙來報。提簾便入,聲音不重,似亂卻無慌。
延陵易正翻著嶺南印冊,看得入神。只一指揚起,示意她靜下。而後徑自沉溺在書案前,翻下一頁頁陳年暗檔,沉目如靜潭,光眸若淡水。
賢兒滿頭橫線,只念著雲南是延陵族老家,如今老祖宗發跡的地介兒起了亂子,身為族門之主,主子不該不急。瞪了半晌,忙又道上:“雲南,雲南可是…”
“賢兒下去吧。”另一端由後簾併入的延陵忠忙應下話茬,打發了道。身子偏向案處,淡淡掃了眼,復迎向延陵賢大惑不解的目色,“去三醉齋罷。把晌午摘下的荷葉去了澀頭,摻著白牡丹泡去。這天燥了,晚膳桌上夫人世子爺用涼茶時,就給主子端那個。”
雖皆以卑微下女,只明眼人都清楚忠兒是主子身邊最近的丫頭。這些年賢兒倒也習慣了聽忠兒指使,縱是她揮使錯了,主子也不會怨下來。此時更是壓下腹語,衝案前主子行了退禮,打了簾子撤身而出。
忠兒退到一側斟了水,是今晨剛熬成的白豆蔻熟水。延陵易一入夏時便常有暑溼脾虛之症,再熱的天,她也不用冷水涼茶。白豆蔻性味辛溫,有暖胃行氣的藥效。時節一到,除卻烹煮熟水,下人們還要以白豆蔻入味換著花樣為她置膳調羹。若言大實話,延陵易倒也算得上不好伺候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