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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在沉默矗立的堅實堤岸前無聲退去。然而那寸寸退去的浪濤,卻每一步都如踏在利刃之上,無痕無血,卻步步錐心。
那青年將軍靜默的端然挺立,水霧將他的眼睫微微潤溼,然而那已盈然於眶的悲憤淚水,終究只是含而未落。
東城塋域外,士兵們已往來搬運將屍身葬入墳塋。新翻開的泥土帶著草木根莖氣息,早起的晨露將眾人靴頭袍擺盡皆打溼。周乾牽馬行至趙慎身側輕聲道:“將軍?”
趙慎側頭問:“幾時了?”
周乾道:“就快卯時了,眾人想來都已預備升帳。”
趙慎望向累累新墳,接過青追韁繩點頭道:“是了。”
這圍城困境的陰雲罩頂不散,縱多少難處亦由不得他兀自徘徊感傷。趙慎翻身上馬,輕叱一聲“走!”,便向中軍帳中而去。
夏暑未盡,秋涼已至,正是天高雲淡的時節;空中驟然響起雁群的鳴叫,那長鳴悠長遼遠,猶如古老鄭衛的國風:
日月其除,無憂子心
日月其邁,無老子形
昔子往兮,南山峭峭
山陵蕩蕩,胡不見歸
往兮往兮,匪子倦悔
歸兮歸兮,我心懷傷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瞻彼日月,踽踽我行
趙慎在馬上倏然回首,只見一隊雁群從頭頂翱翔而過,彷彿列隊前行計程車兵。那一時他不由愣怔,原來他們都不曾離去,他們都化作了這南飛的雁群。
作者有話要說:
燃火的草球參考電影特洛伊裡赫克託耳夜襲的片段
最後這段偽詩經,是照著一戰陣亡將士紀念頌:他們永遠不會變老,當我們活著的人們都已老朽;年華不能使他們厭倦,歲月也不會讓他們愧疚。日出日落,我們緬懷他們直到永久。詩經體模仿的實在不像……放在兩千年前,我也是個文盲OTL
第34章 良無盤石固
那一日後,城下現出數日難得的平靜。西燕軍那夜中雖偷襲時遭火球攻擊,營內又失火,大局卻不曾亂。因此朝中後來也有人質疑,為何不曾一鼓作氣摧毀長溝工事,致使其後又添了無窮麻煩。尉遲遠將這事推在裴禹身上,說監軍因士兵傷亡過大而決意另尋他法;其實,當時西燕軍攻城半月,陣亡者便逾兩千人,重傷而不能上陣的又有近兩千;這樣十幾日便損折近兩成的慘重損失之下,尉遲遠已不願派兵強攻。況且四面圍城,兵力本就分散,又有減員,再調配起來也確是費思量。如此,西燕軍的猛烈攻勢終於緩和。
其實,攻城軍有難處,守城軍豈非難處更多。只是這一段休戰令洛城兵將都有了段喘息機會,得以補休工事,重新加設路障。然而地堡在壕溝進逼下終究不得不棄守,城下防禦已退到長溝一線。
西燕軍中已接運到後方補給的軍糧。五月時關隴收割小麥,尉遲否極恨不得不吃不喝全徵來送到前方。只是一國經略,又怎能真如此。之前數年間,地方多行旱澇之災,倉儲並不充盈。而西燕面西北蠻夷,各地凡有兵備處,糧儲亦不能短缺。前方用兵,後方必得安穩的道理是不需說的。因此,雖逢豐年,幾下裡算完,可調給出徵大軍的軍糧亦不夠吃用多久。而這些軍糧,出函谷關向東,一路顛簸運載,終於在仲夏時節運到軍中,恰恰接續上軍中無幾的餘糧。
城外雖得補給,卻不能高枕無憂;而城內糧草接續的困頓,更是已迫上眉梢。
中原旱田多產菽麥,人們平日所食的也多是豆餅麵餅;而種植稻穀則需地域溫暖溼潤水源充足,因水田並不易得,北朝各地都視稻米貴重於麥子。洛城一帶有洛水灌溉,從兩漢起,所產的香稻便是名聲遠播。傳說前朝成都王被安北將軍王浚打敗後,挾持惠帝逃亡;行至洛城,宮人以粇米奉於惠帝,“次獲嘉,市麄米飯,盛以瓦盆,帝啖兩盂。”西燕軍圍困洛城前,城外圍水田中這一年的稻米正插秧種上,時至八月,也到了收割的季節。
城內前番欲燒敵軍糧囤而不成,此時糧草愈發成了眼前棘手的難題。當年趙衍隨太/祖征戰,是親眼見著洛城如何因為糧斷困絕而陷落,因此駐守洛城後,在城內建了數座穀倉,長年檢視,不得虧空。洛城中平日往來商販行市交易,少用錢幣而多以米粟計價,城內商賈雲集,因而民間儲糧亦足。趙慎原本並不以糧草為慮,只是如今眼看著西燕軍絲毫無撤軍動向,這一戰是註定要繼續相持下去,不由也感憂心。
糧草這一段,最易動搖軍心而生事。縱有種種隱憂,也不能放在帳前明說。趙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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