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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中顫動,低低喚了一聲“阿叔……”
謝讓微微笑道:“這一聲喚,我便謬承了。”又道,“方才長史說城中未曾慌亂,這甚難得。只是不可疏忽懈怠,城中百姓需善加安置,糧資將近更要妥善打點;所幸秋日蚊蟲將絕跡,縱有水患也不易生瘟疫,但天寒水冷,士卒雙足總浸在水中卻易凍傷。軍中禦寒被服不缺,這一件萬勿要馬虎。”言罷微微喘息片刻,又輕聲道:“這些事想來你也都應有準備,只當我年老囉嗦,多說幾句罷了。”
趙慎面色鄭重,沉聲道:“但請放心。”
謝讓點頭閉目,道:“好。”卻見一道晶亮水滴從眼角倏然滑落。趙慎輕輕抬手為他抿去,觸手卻是熾熱。忽而聽謝讓又低聲開口,那聲音卻似遠方飄來般飄忽,只聽他道:“我從前錯看了陸攸之,他願成全你,總也算君子赤誠之交。來日泉下相見,我亦當謝他。”
此語言罷,再無所言。
趙慎默默執了那枯瘦雙手,疊放於謝讓胸前,只是再無起伏搏動。
這一時,那揪心刺痛再烈,他心中卻一片空蕩,或是這相往異世的離別,這幾月間他已經得太多。只默默嘆道:“若真有泉下一日……”
生死若真有命定,無論何種結局,此刻他都願承當。
這一座洛城,此時已宛如從來便生在水中。那汩汩流水在城中每一寸土地上浸滲。洛城那粘重的土質,在這沖刷下侵蝕流失,點點滴滴,卻時刻不休。那細微的聲響人耳難聞,似密集蛛絲織成重重疊疊的羅網,終匯成一聲巨響,忽而響徹城周陣前。
作者有話要說:
城牆塌了……
第55章 泛舟越洪濤
西燕軍中斥候一路疾奔入帳,拜在尉遲遠、裴禹面前高聲道:“洛城西向的城牆倒塌!”
日前裴禹得知地道內構造便遣人進入其內燒燬了支撐用的木架。其實若在平日,洛城一帶土質粘度甚高,乾燥後也頗牢靠本也不易傾塌;可此時大水漫過,地道內泥土被沖刷走形,再失卻支援,就難免塌陷。城牆下被河水浸泡本也有些地基不穩,下面中空的結構再一受損,饒是那城牆如何堅固,根基既無,竟也一朝傾頹。
尉遲遠已忍不住大叫一聲:“好!”連裴禹亦不禁直要站起身來。那士卒繼續道:“城牆隨地面下陷,他那城磚又重,現在已是一連倒塌了數段。有些塌得厲害,河水亦順著豁口湧進城去了。”
眾將聞言,都磨拳擦掌,紛紛道:“這樣的情勢,城內再有天大本事,終究是無力迴天了。”
尉遲中道:“這終可到總攻時刻了!”
尉遲遠微微點頭,亦不由現出躊躇滿志之態。忽而心中一動,側目看向裴禹。裴禹其時也正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該是將軍大展身手之時了。”
這話旁人聽,似也只是尋常話,可尉遲遠卻明白內中玄機。這“將軍”二字讀的略重,正是裴禹自證話付前言,不與他爭拿下洛城功勞。尉遲遠只一點頭,低聲道:“之前卻勞煩監軍了。”
於是尉遲遠當下佈置傳令。目下要等陣前洪水退去,恐怕還要時日。眾人七嘴八舌,說不若趁著城中慌亂涉水攻城,亦可乘筏,亦可搭設浮橋。
尉遲遠道:“往日總攻前都要臨陣看地勢,這一遭只這一點倒是不便。”
尉遲中道:“這有何難,我們乘船近城,又正好居高臨下,不但陣前,連城內亦可看得分明。”
有人道:“恰這幾日雨後無風,鄰著洛水,船隻不缺,從船主手中徵調些個,著我們自己計程車卒上去,又便當又穩妥。”
眾人也都贊同,於是尉遲遠傳令,這一日準備,來日便可行動。
一時眾將散去,李驥隨著裴禹出來,一路無話。待到將回帳中時,裴禹驀一回首,卻見李驥唇角微抿,不由問:“你笑什麼?”
李驥本來心中且嘲且樂,這突然被喚才猛醒了神,聽裴禹問他這個,笑道:“我不是笑,是覺尉遲將軍今日,真是意氣風發。”
裴禹面上卻絲毫不見笑影,只道:“你倒編排主將?”
李驥見這意頭不好,忙斂了容色垂首道:“不敢。”他低著頭從地上人影眼見裴禹邁步進了帳門,方靜靜跟在後頭。待進了帳,裴禹踱在案前座下,抬手略將案上紙筆墨硯攏了一攏。李驥見他不語,又垂首道:“我今日出言非分,先生別怪罪。”
裴禹怎不知他是見了尉遲遠的得色而不平,冷淡道:“你確是失分寸了。”凝神一刻,忽而道:“我倒想著,此處有尉遲將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