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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遠面上青紅不定,嘴唇氣的直抖。又聽城上道:“你那二百來人已被射殺了一半,剩下的就叫他們抬死屍出去,我們城裡可沒地場埋這些死人。”
一時見城門開了,見一隊人垂頭喪氣被城中軍士執著長戟逼著抬著屍身出來,一瘸一拐的、捂著傷口的,萬分狼狽,別說坐騎,連身上甲冑也全沒了。那些屍身均被射的刺蝟一樣,一路抬出來,還有鮮血淌著一路。
魏權見城下西燕軍忙亂一團,嘆口氣道:“可惜我城中確是力量不足,也不知他們還留著幾分後招,不然這是殺將出去,才是利落。”
這時有士兵上來,押著先前喊話的那將官。魏權見他灰頭土臉,冷笑一聲道:“現在再且問,你是哪家的將官?”
那將官囁嚅半晌,訥訥道:“是西燕尉遲遠麾下的。”
魏權皺眉道:“果不其然。”又道:“押下去,我得空再細審。”
見士兵押著那人去了,一旁副將問:“將軍如何看出這夥人是假的?”
魏權道:“說穿了不值一提。昨日許都送信的才到,說高將軍起兵了。再怎麼算日子,今天也來不了什麼先鋒,這是一;其二,你看他那馬匹身量高大,應是匹配重甲方才相稱,高將軍處騎兵甚少,可我聽聞西燕軍中卻愛裝備那沉重灌具;其三,這些人只知道高將軍跟前的都是河北人,卻不知他這次帶的是府兵,正經在許都土生土長,說什麼定州?更何況,那廝明明是關隴口音。高將軍傳令用書信,怎用起什麼虎符?可笑他們這樣自作聰明。”
副將聽了,不由笑道:“將軍天縱英明。”
魏權嘆口氣道:“休哄我了,說我這是天降麻煩才是。高將軍那頭少說還得三五天才能到,到了就是惡仗。尉遲遠趕到這裡來也有點眼光,只是洛城恐怕還不知道。”想了一刻道:“你派人連夜趕路,一邊往洛城去,想法子給他們報個信;一邊去迎高將軍,看他有什麼計較主張。”
到了夜間,尉遲遠帶著殘兵在汜水關側紮下營寨。經了白日裡的事,他早沒了出洛城時的躊躇滿志,此刻更是有些後悔不該縱騎軍冒進。但他終究是經過大戰的宿將,不曾因著白日裡一點事便顯在面上。此刻只是著意謹慎著挑了紮營的地點,並沒露出什麼慌亂。
待到安置妥帖,尉遲遠自進了自己的營帳,不出意外見裴禹已坐在裡頭,於是冷冷道:“裴監軍見教。”見裴禹只淡淡的並不說話,恨聲道:“我話付前言,從此軍中姓裴了。”
他這是為著下午時兩人賭誓的話,如此說一半是將裴禹,一半也是被人捉了短處的無可奈何。
裴禹只淡淡道:“將軍要拿來做敵對的是東燕軍,不是在下。我與將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的一點磋磨,於你我都是教訓。這軍隊姓什麼這樣的話,不可再說。”
尉遲遠笑了一聲,兀自搖頭。他一向以謹慎自詡,只今天白日也是因為當著裴禹一心露臉才不免急躁,此時微微嘆氣道:“終年打大雁,今日叫雁啄了眼,是我疏忽失當了。”
裴禹道:“我原來也把此處守將看低了。”思忖了片刻又道:“此時倒逼著你我想清楚,這下一步,到底是要哪樣。”
尉遲遠見他神色坦誠,也知道現在不能再起內耗,不由和緩了口氣道:“監軍這話的意思是……”
裴禹道:“你我最初都沒將這事想明白:攻取汜水關到底有幾成把握,攻下來又有幾分用處?”見尉遲遠不語,便接著道:“若能攻下汜水關,擊潰高元安,那便是一戰定中原的手筆,將軍看做得成麼?”
尉遲遠沉吟半晌,嘆息搖頭道:“監軍莫嫌我說話墮志氣,靠現在手上的兵馬,怕是做不成。”
裴禹道:“我們出來阻援的事,洛城中恐怕過幾日也便知道了。他被圍兩個多月,元氣卻未損多少,我們這裡耗得久了,他那邊若突圍出來,就是兩頭抓瞎。既然是阻援,把高元安想法打發走了也便是了,正經還是要取洛城。”
尉遲遠見他“打發”兩字說的輕巧,也有些疑惑。卻見裴禹從案上取過一卷紙卷,遞與尉遲遠道:“將軍遣身邊最得力之人,把這個送到鄴城去。”說罷又執筆在另一方紙角上寫下一段人名地點給尉遲遠,道:“將軍記下了?”
尉遲遠見了那字句,默記了半晌道:“我記下了。”
裴禹拿起那方寫了名字的紙在蠟燭上點起燃了,道:“不可再對第三人講。”
尉遲遠只覺心中砰砰直跳,問:“這是什麼事?”
裴禹指指那紙卷道:“將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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