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頁)
他心裡咯噔一聲,提不起勁來行禮,乾脆眯縫著眼看向彩霞的方向,微微一笑道:“神醫,不是我就要死了吧?”
樂樂如霜打的茄子,低著頭一步步挪到他身邊坐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哽咽道:“夫子,孟教習去太平山給你找解藥去了。”
“笑話!”一種奇怪的尖利聲音從孟拿喉頭衝出,他懶洋洋的神色頓斂,變得無比驚惶,臉扭曲得狀若鬼魅。他霍地起身,以從未有過的迅猛身手撲上去揪住樂遊的衣襟,大吼道:“你這庸醫,眠蛇無藥可解,你懂不懂,另外半顆解藥是我眼睜睜看著被揉碎扔掉的,你把他騙到哪去了,還不快把他叫回來!”他突然鬆開樂遊,匍匐在方丈面前,哽咽道:“大師,請趕快派人把孟勞找回來,別白費工夫了!”
方丈臉色凝重,“孟夫子,請稍安毋躁,孟勞早已出發,騎的是書院最好的馬,現在絕對追不上了。孟夫子還是好好保重身體,等孟勞帶解藥回來吧!”
孟拿一寸寸從地上撐起來,推開方丈和樂樂攙扶的手,踉蹌著回到門檻坐下,抬頭望著如血殘陽,喃喃道:“樂樂,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去找冰蛇?”
樂樂不忍看他那枯木死灰般的面容,訥訥道:“夫子,你別擔心,孟教習從小在山裡長大,而且在寺裡習武多年,這件事難不倒他!”
樂遊突然來了興致,笑嘻嘻湊到他面前,問道:“你怎麼知道冰蛇?”
孟拿橫了他一眼,磔磔怪笑,“是我畫的《太平圖》,難道還不知道冰蛇?我可不會像你一樣信口開河,把別人當猴耍。我問你,你見過冰蛇嗎?我在太平山三年,尋訪無數山民,冰蛇只是口耳相傳下來的傳說,連幾個百歲老翁都沒見過,你就能肯定真的有這玩意?”
樂遊尷尬地笑著,一邊往柴門退去,方丈長嘆道:“樂先生,請隨老衲到禪房休息,多年不見,樂先生跟老衲說說這些年的經歷如何?”
“好說,好說!”樂遊急不可待,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於言有功課要做,很快也回去了,讓樂樂留下來照顧。樂樂關好柴扉,躊躇著坐到孟拿身邊,在他臉上看了一會,欲言又止,乾脆隨著他的目光托腮看天,看得西天最後一縷光都被黑暗吞沒,竟耷拉著腦袋打起盹來,直到差點一頭栽倒在地才猛地清醒,而孟拿仍是那個姿勢,皎潔的月光中,滿臉水痕。
“啊,看我這豬腦袋!”他大叫起來,慌慌張張跑進廚房下了碗麵出來,小心翼翼端到孟拿面前,訕笑道:“孟夫子,你不是早就餓了嗎……”
要是那呆子在,他現在肯定把嘴一張,等著他吹冷了喂進來。又或者,他會坐到他懷裡,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能把面吃出比蜜還甜的滋味來。
他苦笑著接過碗筷,面仍是原來的味道,只是,多了種濃濃的苦澀。
也許,在他剩下的生命裡,再也無法化開。
即使方丈和山長把訊息封鎖,孟勞求藥的事情還是很快傳開,孟拿再去學齋上課時,夫子和學生看他的目光,就都有了不同的內容,連平時從未說過話的夫子,也時常特意到他位置問候一番,碰上不認識的學生,皆斂容行禮,神情謙恭至極。廚房還為他開了小灶,在孟勞的灌輸下,掌勺熊師傅對“我家阿懶”孟夫子的口味耳熟能詳,倒也不用多費工夫。
孟拿卻仍是那懶洋洋的性子,他拒絕山長要人接送的建議,每天囫圇睡醒便收拾一番往書院走,走走停停,往往到了書院已是最後一節課。學生們還發覺,他講課的時間倒是越來越長,似乎有把所有才學傾囊而授的架勢,脾氣也不甚好,急起來戒尺一抓就打在書案上,有時候一天竟要打斷五六把戒尺,每個人都膽戰心驚,絲毫不敢分神。即使夫子伏在書案上小睡片刻,學齋裡仍是鴉雀無聲。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於言接到邊關守將的密報,孟勞已進入太平山最東部的小興山,沿著山脈向西搜尋,打探訊息計程車兵在山中見過他,他餐風露宿,鬚髮蓬亂,衣不蔽體,已如野人一般。
聽於言激動地說完,孟拿出人意料地微笑,不置可否。第二天,他起了個絕早,一口氣走到藏書樓,無視眾人驚詫的目光,踉蹌著直奔煙雨閣,撲通跪倒在太平圖下,目光焦灼地找到小興山,身體一點一點軟了下去。
錢老夫子跟在他身後進來,不忍多看一眼,正要把他扶走,孟拿突然啞著嗓子開口,“能不能給我筆墨紙硯,我要重畫《太平圖》!”
錢老夫子驚喜交加,立刻派人搬來書案,親自挑選文房四寶,親自磨墨。待一切準備妥當,孟拿展開宣紙,用紙鎮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