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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侯聽著六禍蒼龍這話有些吞吐,也不大在意。久病成醫,自己的身體自己比誰都清楚,不做多想。無意識的抬起手臂將額前垂落的一縷銀絲撩開,卻發現自己的髮髻早已凌亂不堪。又低頭看看身上,也只穿著深衣,這樣坐在那人面前,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微微咳了一聲,道:“想梳洗一下。”說罷作勢就要下床,卻被六禍蒼龍按住。
“叫人來伺候便是,何必親自動手。”
寂寞侯搖頭,道:“不知躺了許久?也該活動活動,我也不慣別人服侍。”
說著,腳就沾了地,六禍蒼龍阻止不及,就見寂寞侯還未行上一步,便直挺挺的向前傾倒,六禍蒼龍連忙抱住。
“我的腳……咳咳……”寂寞侯虛軟的靠在六禍蒼龍的懷中,只覺得雙腿使不上力氣,內心一緊,連咳了數聲。
“御醫說病情剛剛有了起色,是這樣的,過幾天便能走了……”六禍蒼龍只說了一半,帶著些許欺瞞,住了口。
寂寞侯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放棄了,也不再多問,只點頭算是知道了,又道:“且勞煩禍皇撫我到窗前坐吧。”
六禍蒼龍“嗯”的應聲,小心翼翼的扶著,兩人慢慢踱步到了窗前。
小小的軒窗窗紙上,印著稀疏的竹影,窗前的桌案上,擺放著一方銅鏡。
六禍蒼龍讓寂寞侯坐在椅子上,自己則立於對方身後。黃橙橙的鏡面裡,映著二人的身影。
寂寞侯靜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無語。到底有多久……自己不曾這般端詳過自己了……竟忽然感到陌生起來……
六禍蒼龍也端看著鏡中的寂寞侯,那永遠扶不開的眉頭啊,怎麼不叫他心疼。卻倏然道:“為何不哭?”
你總是將所有事情都埋著心裡,永遠不讓別人洞悉。何苦只獨獨對自己殘忍呢?
寂寞侯不答,垂了眼簾。
“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六禍蒼龍又道,這回取了一塊玉玦出來放到桌上。
那日問天譴雖然沒有言明,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是要交託給誰的。為情敵傳遞信物,六禍蒼龍此時,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大度。
玉玦通體碧綠,溫良圓潤,此時正靜靜的躺在桌案上,好似望著他。
寂寞侯艱難的捧入手中,想到當年,君子如玉……他總是覺得,這天下,再沒有什麼比玉更適合那人的了。可如今……那人卻又將這快玉玦還給他了……
心痛,如刀絞,如斧劈。該說什麼好呢……又能向誰說去……
於是隻能自言自語,道:“一個人容忍另一個人、原諒另一個人,總是有限度的……可我……卻生生殺了他兩次!”
兩口鮮血,將許久的憤懣與傷痛一併宣洩出來,那樣的愛恨,已不是用眼淚就能償還得了了。
他原本以為,再見到他的屍骨時,總是會落淚的,即便不會落淚,至少也會有無聲的哽咽,但他卻吐了一口血;他又狠心的想著,死都死了,便是拿去再做一場戲又能怎樣,可是那琴聲分明是真的,他對那人的愛分明是真的,又如何糊弄住自己,於是他止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兩口血,也送不了他的命去,這便能還得了那人嗎,就算此時他的血和他的淚都流乾了,又能挽回到幾許柔情?那個人,是再也不會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哪怕是來阻止他,殺他也好……那個人,是再也不會站在他面前對他說──「累了,那就睡吧……」
“我親手將他推入了地獄,又拿著他的屍骨去逢場作戲。我不哭,是我傷他太深,我不流淚,是我根本就不配!連摯愛都能出賣,你說……我還有什麼資格說傷心,還有什麼權利言難過?一切都是假意,這天下之於我,除了皇權,竟還剩下個什麼?”
一揚手,那無暇的碧玉被摔得粉碎!摔得鏗鏘有力,摔得膽戰心驚!
天下止武,從來都是一條無情孤寂的不歸路。
碎裂之後,是死寂的沈默。
六禍蒼龍不做聲,一手拿起桌上的梳子,輕柔的順著寂寞侯的髮絲梳著。
寂寞侯看著鏡中被撩起的銀白,無語。
他從來都是淡然的,從來都是冷漠自持的。可人被壓抑的越久,往往在爆發之時越是熱烈。而在沈澱之時,卻更加深邃。
“我不會像他那麼傻,標榜著正義不能愛你;”不知過了多久,六禍蒼龍幽然開口,“也不會學他那樣可悲,只有在死別時才敢說愛你。”
六禍蒼龍將梳好的髮髻束在頭頂,手指輕慢地滑到寂寞侯的頸部,道:“不是你無情無愛,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