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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點頭,就聽納錦又道,“尋人可比藏人難上百倍。”
“你是何意?”秦佩故作不明。
納錦抿唇:“我雖是深宅婦人,可我也知道王爺這般作為,總有日會壞了事。君子不立於危牆,我總該為自己打算。”
秦佩沉吟片刻,緩緩道:“若我幫了你,要擔的風險可是極大,畢竟今日你我見面並未瞞著旁人。你銷聲匿跡之時,怕就是雍王府來我這要人之日了。”
納錦急切道:“我定不會讓你白幫我。”
“錢財珠寶我自是不在乎,”秦佩氣定神閒地看他,“可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納錦遲疑道:“我雖對他心冷,但他待我很好,我……”
秦佩打斷道:“我並非讓你害他性命,只是讓你為我打探訊息。”
“可若他因此事敗……”納錦囁嚅著唇,到底轟烈一場,看著軒轅晉死於非命確是心有不忍。
秦佩輕聲道:“或許殿下不可能成為如當今聖上這般的一代聖主雄主,可他性情和善,最惡殺戮,甚至可以說是仁柔寬和。倘若雍王事敗,殿下多半隻會削其爵好生供養,可用不著雍王事成,他就會對殿下痛下殺手。納錦,你我都是寒族出身,見識過民間疾苦,捫心自問,你希望下一任君主去厲兵秣馬、開疆闢土麼?”
不待納錦回答,他又道:“朝廷打一次仗,要徵收多少民夫,百姓要繳納多少稅賦?先前我遊學時,曾在蜀中見過一個村子,裡面盡是在北伐西征中傷殘的兵士。殘缺了肢體,自然不能再勞作,更不可能娶妻。沒錯,他們是平兩王之亂的功臣,朝廷免去他們的勞役賦稅,甚至還以國庫供養他們,可那又如何呢?”
“他們這輩子算是毀了……”納錦喃喃道。
秦佩苦笑:“可他們到底還活著,更多的人早已是那無定河邊的骨,春閨夢裡的人。”
納錦黯然無語,又道:“可殿下如果真的心向著世家,那豈不是更沒有百姓的日子過?說的是堯舜禹湯,做的是男盜女娼,上霸佔朝堂,下霸佔良田,士族橫行無忌可遠不止百年。”
秦佩輕輕一笑,正色道:“畢竟是二十年的儲君,我信他。”
納錦凝視他半晌,福了福身,低語道:“不日我便會前往別院待產,那別院挨著香積寺,我與清遠大師相熟……”
秦佩放下心來,起身相送:“夫人好生將養,待小世子降生時,佩定會送上大禮。”
納錦蒼白地笑笑,在嬤嬤們的簇擁下娉娉婷婷地走了。
第77章 第八章:冠蓋川流滿西京
監國太子不朝,朝中大事盡由中樞幾臣協同諸王處置,而若有各執一端、至關重要之事,則均由趙子熙獨斷。
常有人云,德澤三相中,周玦善謀,顧秉善為,而趙子熙所長,恰恰是斷。
正是因此,無論當年軒轅昭旻御駕親征,或是如今軒轅冕抱恙,對天啟數萬萬黎民百姓並無多大影響,真正關注御座歸屬的,仍是這些進士出身,一輩子汲汲營營在青雲路上的大小官吏。
這日秦佩正在衙門理事,忙得焦頭爛額,剛欲出門再去甲庫翻找,卻被劉繒帛喚住。
“秦佩,這裡有你的帖子。”
秦佩接過一看,與上次雍王曲池飲宴的花箋不同,這張帖子更是雅緻——大片留白,僅在邊角處以淡色水墨描了朵盛放牡丹,似是名品青山貫雪。1
花箋正中則書以行草——潁川七不登,野氣長蒼莽。誰知萬里客,西京獨長想。2
此乃前人之作,講的是戰亂之後,中原田園荒蕪、生民流離的破敗凋零之景,以此詩作柬,主人當真算得上別出心裁。
“今日大朝後,趙相托我相告,”劉繒帛蹙眉道,“初十休沐,他將開家宴於永寧坊宅邸。”
見秦佩迷惘,劉繒帛不禁低聲提點道:“雖是家宴,可我觀他顏色及這張帖子,怕是不止他族中子侄,多半還有其餘世家故舊。”
劉繒帛不滿士族日久,雖早知趙子熙對秦佩有提拔庇護之意,可當真見了本出身寒門的秦佩被士族拉攏去,還是有幾分不快,於是面色難免有幾分陰沉。
可惜秦佩慣來是個不會看臉色的,只見他久不見悅色的面上竟難得有了笑意,振奮道:“恩師定然已閱畢十三策了。”
“哼。”見他純然欣喜,劉繒帛一肚子教訓的話憋在心裡說不出來,最終只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對自己得罪了侍郎大人毫無所察,亦或者滿不在乎,秦佩立即寫了回帖差小廝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