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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風雪
日暮時分晦暗的天色裡浮動著明明滅滅的梆子聲,門前、走廊的燈次第點亮,雜沓的腳步聲一時近在耳邊,爾後又潮退般散去。微小的動靜擾亂了初九的夢境,初九皺了皺眉頭,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梅堯君趕緊鬆開手,想要在初九醒來之前離開,卻對上初九半睜的雙眸。彷彿天地乍然間失去了聲息,梅堯君什麼都聽不見,腦中一片空白,俄而回過神,便慌亂起來,卻依舊乾坐著,不知如何是好。
而初九的眼神是恍恍惚惚的,在闇昧的夜色裡,只見兩點柔和而模糊的光亮在眼中安靜地閃動。
梅堯君猜想,他或許是並未完全醒來。“初九?”他試探著叫他。
初九臉上應聲現出惶惑不安的神色,只過片刻便已平息,他對梅堯君略一頷首,帶著不甚分明的笑意,道:“梅公子為何會在此處?貧道原以為是自己看差了。”
梅堯君偏過頭去,目光落在黑暗中的某處,道:“你病了,我便過來看看。”頓了頓,又生硬道,“你不是說你的傷已經大好了麼?”
初九回應道:“有勞梅公子掛心,貧道並無大礙,只是近日有些勞累,才會突然昏厥。”
然後兩人陷入一陣心照不宣的沉默。
梅堯君又沒頭沒尾道:“你身體既沒有好全,便該多休息。”
初九無言以對,只低頭輕聲咳嗽。
梅堯君聽他咳嗽,聽得揪心,忍不住傾過身體替他撫背順氣。手剛觸上,初九就是一僵,梅堯君頓時也像是被刺扎到一般,幾乎要縮回手來,卻強自裝作若無其事、一無所察地繼續手上的動作。兩人分明都是在強作鎮定。
初九緩過一口氣,笑道:“這般狼狽,讓梅公子見笑了。”
明明彼此更狼狽的模樣都見過了,非要道貌岸然、裝模作樣地客套,實在是很沒意思的事情。初九靠在軟墊上,默默盤算著這沒意思的事情什麼時候能了結。
正當此時,聽見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是十八手裡拎著一隻式樣粗笨的食盒,為初九送來夜間的飯食和湯藥。
十八見梅堯君,木然地招呼道:“公子好。”又從食盒裡捧出一碗湯藥,擺在榻上的小案上。“師父,可要點燈。”
初九搖頭,脫口而出道,“不必。”下一刻,他想到有梅堯君在,又猶豫道,“點上罷。”
十八轉身欲點燈,梅堯君連忙阻止道:“不用。”兩人本就尷尬,若是亮堂堂的豈不更加尷尬,還不如烏漆麻黑看不到對方神情的好。
初九也瞭然道:“那便不點了,十八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來拿碗回去。”
待十八離開,梅堯君突然發問:“他叫你師父,你從哪裡來的這麼個徒弟?”梅堯君的語氣裡有幾分不虞,他不喜歡初九的人生裡出現太多他所不知的人事,這些人事越多,初九就離他越遠。而他們初見時,初九明明只有他、一把劍、和一隻書箱,什麼清微觀、師父、師兄都是陷在濃稠的雲霧裡的山頭。那時候他們很近,身也近,心也近,近得幾乎親密無間、不分彼此,那時候他們是那樣地快活,於是很快地便把一生的快活揮霍一空了。
梅堯君影影綽綽地想起,他曾聽人說起過,大概是佛教裡,有這麼個意思:人一生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情感,原是有定額的,今日用了,明日的便少了。
初九答道:“他父母親人俱已過世,貧道便帶他回了清微觀。”初九端起藥碗,他雙手無力,一個不穩差點將藥湯潑出。
梅堯君手疾眼快,扶住了他的手,把碗轉到自己手中,沉吟片刻,僵硬道:“我……我餵你喝吧。”
初九有些錯愕,卻沒有拒絕。從前,類似的沒羞沒臊的事情他們也做過不少次,況且左右無人,沒什麼可避忌的。
梅堯君伺候人的技能更加生疏,幾次差點把藥灌進初九鼻子裡,兩人均有些有苦不能言的意思,好不容易喂完了藥,身上卻出了一身的汗。梅堯君紅著臉,問:“你好些了麼?”他把臉別開,應是十分侷促而羞赧的。
天底下哪有灌進肚子就生效的藥?梅堯君糊塗,初九也由著他糊塗,道:“好多了。”
梅堯君竟信了,他點點頭,又問:“你……你這一年,音信全無,是在何處?”
他這樣問,真教初九無法作答。這一年無非是死裡逃生兼半死不活,初九自己過慣了這種日子,倒不覺得如何,可真要對別人說出來,卻不免顯得乏善可陳又有些可憐。
梅堯君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