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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殺豬的。”李大年叫住屈鶴。
“恩?”屈鶴站定,等下文。
李大年紅了臉,九曲十八彎扭了半天,才冒出麻花似的一句:“謝啦。”
屈鶴的嘴角淡然地勾起,微微頷首。
明月江南岸,絕世出塵姿。白衣如飛鴻,肩上扛肉豬。
李大年發誓,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屠夫,而是一朵純潔無暇的二十五歲的老聖母白蓮花!
他最受不了人家對他好。
他雖然是個粗人,但是卻生來有些見識,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是生來的品格,就像燒菜得放鹽,桌子得有四個腿兒一樣,天經地義。
啜了幾口煙,李大年覺得自己欠屈鶴一個大人情,不還的話全身就像被扒了皮一樣不自在,哪兒都痠疼。
“屈相公,我的師父說過,做菜要靠機緣,有些人顛了一輩子的勺,也就是混成個廚房裡打雜的,但有些人天生就是為大勺而生的……”
屈鶴打斷他:“我是為殺豬刀而生的。”
李大年開始端詳自己手裡的玉煙桿,青白和田玉做的菸嘴,杆子是前年皇宮裡做宮扇剩的上好湘妃竹,細細的竹竿上密密麻麻雕琢了了八仙過海和麻姑獻壽,那密密的縫裡還填了足赤的黃金,這麼大的本錢,這麼好的做工,這麼樣的煙桿,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根!平常拿在手上雖然不稱手,但看起來還覺得是自己的,為什麼今天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很不真實呢?!
是被天雷擊中的感覺。
啊,天雷,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的出其不意!
忽然小花雕跳進來,說:“屈相公,我們爺找你。”
屈鶴撇嘴。
小花雕抱住屈鶴的大腿,哀嚎:“屈相公,你去吧,爺說了,要是您去了,小人每月的工錢就漲一兩,加起來一年就是十二兩,小人年紀也不小了,就指著這個錢娶媳婦兒了,您要是不去,小人這輩子估計都要打光棍啦!”
他和他主子一樣能扯!
“他在哪兒呢?”屈鶴問。
小花雕見屈鶴允了,喜得眉開眼笑:“我們爺在留心園等你呢。”
饕餮樓後面有個小水坑,去年的時候越茗不知怎麼的來了興致,花了三百兩銀子找人挖開了,又修了亭臺樓榭、麴院迴廊,園子建好的那一天,越茗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逛了半天,最後幽幽地對小花雕說了一句:“就叫留心園吧。”
留心園,不知想要留住誰的心?
園子修的巧,內裡有乾坤,七八個各式各樣的亭子擠在一起也不覺得難看。
越茗坐在岸邊餵魚。
黑髮低垂。
襯著身後淺淺深深的綠,遠遠的看,像一尊菩薩。
此時秋深,屈鶴走在撲了幾層落葉的小徑上往越茗那個方向走。
越茗不讓人掃掉落葉,他說“秋天要是個沒個落葉,那還傷感個屁!”
那廝於別的上面都不太行,就裝逼方面十分在行。
養得一手好花,牡丹花能養出十二種顏色來,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到春天就滿院子奼紫嫣紅;養了一手好魚,錦鯉都肥得像水裡的豬,悠遊自在,還不怕人;能把香菇養成靈芝樣,能把是桃子養成人參果……諸如此類,不勝列舉。
留心園就是越茗自己收拾的,天上人間,人間天上。
“相公,你來了。”越茗餘光掃到那抹白影,抬起頭來衝屈鶴笑,手裡一把粟米全都丟擲去,爭得那些胖魚你死我活。
趕巧,天上飛過一群雁,扇了一片灰下來,迷了屈鶴的眼睛。
越茗趕緊上前獻殷勤:“喲,相公,我給你吹吹。”把屈鶴的手使勁一拉,在懷裡摸了幾把,“相公,你坐著。”
屈鶴坐下來,臉上都是灰塵迷出來的淚水。
越茗想起了一句很俗很應景的詩——桃花帶露濃。
扒開屈鶴的眼皮,看見裡面一顆黑水晶磨出來的眼珠子輕輕地往上翻,睫毛細細地抖,像小媳婦兒篩米糠,俏得很。
真純,純得像初冬的第一場雪,白茫茫一片,找不到一個腳丫子印。
越茗笑了。
屈鶴說:“少東家,您能不能不要一直扒拉著我的眼皮?”
這一句話剛剛說完,便覺嘴上一片涼潤,一隻小小的舌頭滑進來,在他的口齒間流連,帶進來一股獅峰龍井的香氣。
又彷彿泥沼裡伸出來的一隻手,扼著他的喉嚨。
一隻手掌伸出來……